nbsp; 他汗毛倒竖,差点大叫出声,突然看到一个细小的黑影从窗台探出大半身子,倏然间又钻了回去。
虽然只是一瞬间,他还是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原来是一只老鼠。
看样子窗帘无风自动,是老鼠穿行时搞的鬼。
郑翼晨心下大定,松了口气,对自己的疑神疑鬼暗自好笑。
高灿森语调阴沉,一口气连续说了好几十个地名,顿了一顿,缓过气来,接着说道:“只要你能说的出的闹鬼地方,我基本都去过了。”
郑翼晨不无钦佩地说道:“您可真敬业,这么些年,尽跟着魑魅魍魉的足迹生活了。”
高灿森叹了口气,双手开始出现肉眼难以察觉的轻颤,他将墨镜摘掉,横放在桌子上,扭头看向郑翼晨:“在第三年的时候,我的身子,开始出现了恶鬼的诅咒,起初,是眼睛……”
郑翼晨一望之下,神情震惊,一手背伸,使劲掐自己的屁股肉,好不容易用痛楚掩盖了惊愕。
高灿森的双眼,竟是一片惨白,只看见白睛,这种状态的眼睛,郑翼晨不止一次在日本鬼片中看过。
他忍不住挥手摇晃了几下:“您,您还看得见吗?”
高灿森惨然一笑:“当然看得见,不然的话,我还怎么拍电影?”
郑翼晨走上前去,和高灿森四目相对,这才发现他的眼睛也不全是白睛,只是黑睛和瞳仁,缩至针尖大小,所以才能看得见东西。
高灿森淡淡说道:“现在你理解我不肯让人见到我的脸了吧?我坐飞机过安检时,就要戴上美瞳。只是这双眼睛,就能吓到一大批人了,更何况……”
他说到这里,将头顶的鸭舌帽也去掉,露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头颅。
顶部的颅骨,仿佛受到了外力的强烈撞击,凹陷下去,呈现漏斗形状,直径约有两公分,深有三公分,看得人心惊胆战。
郑翼晨仿佛被放了气的轮胎一般,整个人瘪了下去,低头塌胸,无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用手撑着脑袋,不忍再看。
高灿森惨然一笑:“怎么?这就不敢看了?还有呢!”
他猛然间长身而起,使劲一拽,将围巾扯掉,又解下了衬衫的纽扣,脱掉衣服,**着上身站在郑翼晨面前。
他的脖子到上半身的躯干,遍布青紫的瘀斑,有的淡红,有的深红,有的发青,有的发紫,瘀斑的形状,也是千奇百怪,有的像是一个苹果,有的像一把刀,占据面积最大的瘀斑,越看越像是一张张大嘴巴高声嚎叫的鬼脸,十分狰狞。
“这,这是……”
郑翼晨望着高灿森身上的惨状,双眼发直,心底十分同情:难怪在别人要求他摘掉眼镜和围巾时,他会那般生气,这副样子,已经是不成人形,像鬼多过像人!
一个散发着绝望气息的……怪物!
同情过后,旋即涌上心头的情感,则是难以遏制的钦佩。
换位思考以下,如果是自己身子出现这种异状,虽不至于悲痛欲绝,了却残生,但也会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不敢在人前出现。
可是,高灿森为了自己的梦想,不惜拖着这样的躯体拍戏,如果不是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和决心,绝对无法做出这种举动。
他的身躯纵然丑陋畸形,内在却闪耀着天底下最动人的光辉!
高灿森却误会了他沉默的涵义,凄然笑了一下,一脸悲愤:“害怕到说不出话了?”
郑翼晨缓缓摇头,认真说道:“高导演,我并没有觉得害怕。从一个晚辈的角度来说,您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排除万难,用十年时间,搜寻灵感,书写剧本,筹集资金拍摄电影,这种精神,值得我去学习。”
他深吸口气,双眼放出光芒:“坦白说,我心中也有一个梦想,也是要付出很多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却一直用一种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态实现,您的经历,对我来说,就像是醍醐灌顶,当头棒喝,让我获益良多。”
郑翼晨说到这里,满脸崇敬,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高灿森为了心中的电影梦,搞成这副模样,也有过懊悔,有过迷惘,满腹酸楚艰辛,偏偏找不到一个叙说的人。
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最让他痛苦的,并不是一路上的艰难险阻,而是踽踽独行的……孤独!今日,他终于找到知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