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还会烧到惠妃娘娘身上。”
洪武帝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锦,久久不语。他没想到陈锦会聪明致斯,以他的心思缜密,如若不是宦官,在朝堂之上混个如鱼得水绝对没有问题。他当初未立惠妃为后,除了怕椿儿心生与大哥一决高下的心思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担心将翠娥卷到权利争斗的漩涡之中,但是这一点,没有人看透,甚至翠娥还因此怨恨自己,此刻却是被陈锦一语道破了。
洪武帝过了许久,才沉声道:“陈锦,不错,你可真聪明。那么……你告诉朕,朕究竟该如何抉择呢?”
陈锦低垂着头,面上看似冷静,其实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后背,他知道,这个问题他若是还敢答了,那么轻则皇宫第一太监的位置没了,重则也可能是要掉脑袋的,但……他却不能不说。
“禀皇上,奴婢以为,也不是没有两全之策,既然无论立哪位皇子为太子都会使得江山不稳,何不另辟蹊径,哪位皇子都不立呢?”
洪武帝冷哼一声:“不立太子?那我大明江山岂不更是要绝后?!”
陈锦跪地叩首道:“皇子之后还有皇孙,前朝世祖忽必烈不就传位于其孙铁穆耳了吗?”
至元二十二年皇太子真金死后,忽必烈一直未确定继承人。直至忽必烈死后,真金的第三子铁穆耳在其母的支持下继位,即后世评价为“善于守成”之君的元成宗。忽必烈是否真的有意传位于铁穆耳不得而知,然而元朝在铁穆耳治理下不曾大乱倒是真的。
陈锦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暗示意味十足。若说皇孙,那洪武帝熟悉并且看重的也唯有那一人了。蜀王就藩一年半有余,洪武帝身边再没一个贴心的儿子,朱允炆本就文化功课优异,深得洪武帝喜爱,再加上代替故太子病榻前服侍爷爷等琐碎小事,洪武帝近来对他的重视,甚至可以说超过了儿子们,否则也不会让他代为巡视陕西。
因此……此时建言,恰到好处。
洪武帝看着跪在地上的陈锦,过了良久仍未令他起身。然而,陈锦的话却是给了他深深的触动。这么凝神一想,立皇太孙……好像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二日,陈锦接到召谕,自己从司礼监掌印太监调任为钟鼓司司正,这从正四品贬为正五品,官职掉了一品还不是最打紧的,这钟鼓司,主要职责是出朝撞鼓,想来这辈子要再见圣上都难了。
不过皇上并未杀了他,这让陈锦很是欣慰,究其原因:一是皇上还是念着他这么多年圣前服侍的苦劳;二么……自己只是小贬了一品,以他对皇上的了解……
思及此,陈锦会心一笑,心下道:懿文太子,奴婢终于可以报您一饭之恩了。
几日之后,某日夜里,洪武帝摆驾长阳宫,惠妃服侍洪武帝躺下之后,皇上却突然道:“爱妃,椿儿就藩一年已有半载,在蜀地可谓是励精图治、深得民心,朕觉得,百年之后,蜀中百姓定然会立祠塑像,感念他的恩情吧。”
惠妃正在宽衣的手顿了顿,道:“椿儿在蜀地做了些什么,臣妾不懂,臣妾只觉得近来甚是想念他,前几日梦中还梦到他小时的模样,不知不觉便泪湿了枕巾呢。”
洪武帝但笑不语,他这爱妃,可真是冰雪聪明呀,过了许久才道:“你若是那么想念他,等朕百年之后,按照礼制,自然可以随椿儿长居蜀地的。”
惠妃笑了笑,道:“皇上怎的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且不说您若是仙去臣妾一定要随您去的,就说您这身子骨,三四十岁的人也不一定抵得。”
“再硬朗的身子总归是要去的,”洪武帝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且不说这些,睡吧。”
又过了几日,惠妃来了兴致,着便装带着贴身侍女出宫才买水粉、锦缎等杂物。在京中逛了大半日之后,却是与侍女交换了衣服悄悄来到了梁国公府外。
蓝玉一听一位姓郭的女子求见,心下蹊跷,但仍是请入了府中。一见惠妃粗布薄妆、未戴精美饰物,却是难掩娇美贵气之态的模样出现在自己府中,顿时心中震荡不已。
说起来,他也已经几年未与惠妃见面了,她却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岁月的痕迹仿佛不曾侵扰她半分一般。
蓝玉一时悸动,忍不住便唤出了惠妃的闺名:“翠娥,你怎的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