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是大臣不会得罪的人,方从哲是首辅更是如此。方从哲道:“你也知道,皇上一向不喜大臣问询病情,上次说了不想见大臣探病,我只能通过内侍问询皇上的病情,但是没有什么消息。”
杨涟声色俱厉地说:“你多去几次皇上自然会见你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帝位不能正常传递,到时我们都是罪人。”
方从哲其实内心是不以为然的,太子已经策立了十几年,还能有什么不能正常传递的问题,即使现在出个遗诏,换人登基,也不会得到大臣的拥护,不过他理解东林人想立从龙之功,自己如果不听,他们会一起给自己捣乱,于是答应会经常去问安。
杨涟和左光斗这才满意而出。左光斗道:“既非同道,就是仇敌,等太子继位后,这老家伙也要赶出去才好。”
杨涟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皇帝的病情时好时坏,七月十九,突然能下地走路了,还吃了一大碗饭,这可是两个多月来的最好的消息。第二天事情急转直下,皇帝已经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了。
虽然知道了消息,但皇帝没有召见,太子只能带着朱由校守在宫外,没办法进去。这时,一个老太监走了过来,朱由校认得是太子伴读王安。王安对太子欠身道:“皇上病危,此时太子应在皇上身边,请太子随内臣来。”太子大喜,跟着王安走了进去,一路竟没有一个人问一句什么。三人到了奉先殿前,王安道:“东林杨涟等人叫奴婢转告太子,东林人一直是支持太子的。”太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朱由校进了殿来,一直走到皇帝床边,施礼后再站起来。旁边的郑贵妃眼光闪烁,却也没有说什,皇帝睡在床上,眼睛闭合,一动不动。太子轻声唤道:“父皇。”皇帝眼睛睁开一线,然后又闭上了。太子放下心来,叫人搬来坐具,两个人就坐在龙床旁边。
晚上大家胡乱吃了点东西,继续守着。郑贵妃对朱由校道:“哥儿累了,先睡会吧。”在这见证历史的时刻,他怎么会睡觉,摇头说道:“皇爷爷龙体欠安,孙儿睡不着。”这大帽子一扣,谁也不敢睡觉,于是七月二十的晚上大家就在这殿中坐着看皇帝睡觉。
朱由校精神极好,整夜不睡没有一点感觉,看来这些天的锻炼确实有效果。早饭大家又是随便吃了点东西,上厕所太子都是和朱由校换着上的,这关键时刻可真不敢有一点点大意。郑贵妃扶起皇帝,小心地给他灌了一点参汤,皇帝竟然喝了进去,然后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先看了郑贵妃一眼,然后目光转向太子。太子匍匐而前,皇帝道:“你很好,必能当个好皇帝。”然后又看向郑贵妃:“封贵妃为皇后吧。”这两句话说完,似乎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身子软了下来。
王安上前仔细看了看皇帝面色,又伸手在他鼻前探了一会,悲声道:“皇上驾崩了。”这时听到一声伤心到极点的尖叫,然后郑贵妃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