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她真的很特别,胆子出奇的大,做事看着莽撞,实则却又有自己的一套原则。
至少她足够聪明看到了所有他想让她看到的细节,至少她足够勇敢也足够善良,当他摔下山崖的时候她明明并不完全确定他的计划,却仍是想也没想,就跟着一头栽了下来。
彼时,夕阳西下,金红色的阳光如潮水般从树林中褪去,留下的灰萌萌的阴影中,唯有苏洛一双眼,在闪闪发光。
唐少辰盯着看了片刻,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嘴角:“如果你没跟着跳那也没办法了,只能把你一个人丢这里。”
——但是你没有,所以我也绝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独自逃走。
其实唐少辰那么聪明,又岂会观察不出来,他们两人之中苏洛才是对方更看重的那一个。
如果真如谢安琪所言,那所谓仪式结束之后他们还有一线生机,那么苏洛,绝对没有!
只是他带着她来,就由他带着她走,无论她跟不跟来,他也绝对不会撇下她一个人。
这些话,唐少辰没说出口。
他不是爱开玩笑的类型,那一句玩笑苏洛也根本没听懂。
越来越沉的夜色中,她盘腿坐在地上,认真考虑了一下被留下的可能性,咧嘴笑了。
“那也没啥,倒不如说如果之后再出什么岔子,教授您一定先逃,不用管我!您想您那么弱,留下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倒不说我们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
大大咧咧一句,唐少辰嘴角的笑意风一般散了。
苏洛没察觉,她微微垂了垂眼,想起这一寨子愚民,眼底的光芒,幽幽转凉。
“至于我,”她弯起嘴角,“自是有人会来救。”
她这一丢都五天了,临江早就乱套了吧。
所以该找来的人,也快来了。
到时候什么密宗什么神明,呵,统统自求多福的好!
——
另一头,远离原始丛林的文明社会,安浔和黎曼曼两人踏踏实实在图书馆学习了一整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屁股粘着凳子都没挪过窝。
这样学了一整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两人又互相考了几个民法问题,妥妥回答出来之后黎曼曼安心送走了去约会的安浔,怀着微微复杂的心情回了图书馆。
裴钊今晚果然还来,之前就堂而皇之的给她发了短信。
如今两人的关系暧暧昧昧的,像是有点什么,又怎么都点不破。
当然造成这样的局面两人都要负责,谁叫裴钊打着好友的旗帜行不义之事却是死也不表白…
当然他如果真直截了当说了,黎曼曼却也不见得能干脆答应。
所以耗着呗,干耗着!
本来白天自习的时候安浔是挨着黎曼曼坐的,现在人走了,黎曼曼动了点小九九,把占位子的书放到了长桌对面的位子上。
这个图书馆在大学城公共区,只要有校园一卡通就都能进,裴钊有神通,不用靠黎曼曼自己就能混进来;
当黎曼曼捧着逻辑学推演掉一页选择题后,裴钊提着电脑包清清爽爽晃了进来。
晚上六点,大学城公共图书馆人满为患。
安浔空出来的位子在黎曼曼把课本拿掉之后没一会儿已经被一个女生占了,裴钊走到长桌唯一的空位前,翻开桌面上的课本,黎曼曼习惯在扉页上写名字,圆吞吞的字迹看着有些稚嫩就跟她人很像,裴钊微微勾唇笑了笑,坐下打开包拿出电脑来。
黎曼曼在裴钊开机的时候偷偷瞥去一眼。
他剪头发了,清爽的短发衬着微微慵懒的眉眼,瞧着同以前很有些不一样,黎曼曼盯着看了一会儿,发觉他没有把书还给她的打算。
黎曼曼低头,打定主意今晚就死磕逻辑学的时候,裴钊从电脑后抬头,淡笑望去一眼。
最近据说学习压力很大的黎曼曼似乎还长胖了些,小脸比以前圆了,稍稍晒黑了一点,为了CPU高速运转用小夹子把额前的碎发全部夹了上去,那个夹子是还是粉色爱心的,裴钊饶有兴致盯着看了一会儿,低头调出一份文档来。
这两人,明明感情上纠纠结结的惹人烦,像这样共度的晚上,却是各顾各的做着自己的事,像是全然安心的陪伴。
这样的感觉很特别,裴钊认真做起点对点批注的时候,黎曼曼已经做完了又一页题,翻过了一页。
黎曼曼心理学系NO。1好成绩不是靠坐着吃吃喝喝就玩来的,平心而论,408寝的她们三人里,脑子最好用的是安浔,记忆力最好的是苏洛,而学习效率最高方法也很好的,应该就是黎曼曼。
她习惯边看书边整理重点,一个晚上分配学习任务,每门课至多看三个小时就换一门,务必做到只要摊开一本书,每一分每一秒都全身心投入到正在学的课程中去。
当然这样会累,累的时候她就起来活动活动,遇到枯燥的或者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做个标记,等一天学习任务都完成之后换换脑子再看。
于是之后从六点到九点闭馆的三个小时里,黎曼曼一直重复以上安排,把这学期最抽象的逻辑学翻来覆去血洗了一遍之后,她勾出几个不懂的题,阖上课本,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本小说来。
她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小说其实可以回去看。
低头的时候,黎曼曼像是有些做贼心虚一般把小说摊开在腿上,做出一副还在学习的样子,“认真”研读起来。
对面的裴钊适时抬了头。
八点半的时间,还剩最后一小时。
工作狂裴大少效率也是很高的,一份两百多页的标书他两个半小时从头撸到尾涂满了各种颜色的标注,今晚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裴钊朝对面瞄去一眼,看黎曼曼捧着一本书看得正认真。
图书馆高高的白炽灯从头顶照下,在她低垂的眉眼处留下阴影,他盯着她微卷的睫毛看了很久,差点都要生出数数看的变态心理来,终是收回视线,打开电脑屏保内置图,一张张翻起来。
她这是不肯走。
哪怕表面上表现得再淡定黎曼曼心里也很清楚,自己非要留到闭馆的理由…
他这是在陪她。
哪怕做着最无聊的事打发着最宝贵的时间他也心甘情愿,每天提早一个小时下班从市中心赶来大学城自习他都做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一个静默,一个安然,半个小时转瞬即过,九点整,大学城钟楼准时鸣钟,黎曼曼飞快收起手里的书塞进书包,抬起头来。
对面裴钊闲闲阖上了电脑,他嘴角带着笑,一贯清浅的弧度,他扬起之前拿来做鼠标垫的课本笑眯眯给黎曼曼递过去。
她去接的时候,脑子不知怎么转的,忽然很想明天来的时候给他带点吃的来…
不光是吃的,还有喝的,还有在空调像是不要钱的图书馆里可以往身上披的小毯子。
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学傻了。
但是她再傻也明白,裴钊每晚这样过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赶着下班高峰来郊区,再披星戴月赶回去,他能做到这样是出于什么心理她都明白,也不能矫情的假装自己没看懂…
黎曼曼站着,裴钊也站着,隔着一张长桌,周围赶着回去复习的大家正乱糟糟收拾着书本,望上对面那双青黑深邃的眸子,黎曼曼很想要说些什么,正觉得气氛多像周遭一切都淡去唯有他们两人堪堪对望的时候,哐的一声,图书管理员过来把桌上的小说丢进了铁框里。
“好了啊,时间到了要闭馆了,借的书全部还回来,丢到这里面!”
管理员大喇喇嚷了一句,把铁框往黎曼曼身边一撩就走了。
周围不少拿了书的同学开始涌过来还书,气氛瞬间破坏黎曼曼愣了愣,只能低头飞快整理起书包来…
——
那一天,走出图书馆大门,阴天的天空无星无月。
黎曼曼背着书包慢吞吞的沿着图书馆巍峨的百阶阶梯往下,裴钊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刚刚她微微异常的表现裴钊肯定看出来了,黎曼曼低着头再不看人,微微加快了脚步。
身后裴钊亦步亦趋的跟着,脑子里回忆着之前前一刻黎曼曼的神情,她想说什么?
男女之间,最尴尬的位置,不外乎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之前轻松安宁的气氛这一刻仿似已经化作泡影,望上前方黎曼曼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裴钊微微皱眉,心底思量的时候,前方悲剧的黎小曼曼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小浔,我发觉我可能还是喜欢裴钊。】
【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喜欢了。】
她如是说,语气虽免不了惆怅,却并非求分析,也不是求建议。
自己的感情,永远只有自己最清楚。
这一份心意一直存在心底,其实一直很明晰。
通透的黎曼曼,其实她一直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清楚到底得到对方怎样的对待,才能让她重新鼓起好好面对的信心;
然后今晚,像是发条终于上满了,她已是愿意拿出来好好正视,决心要有所改变了。
小小的一份决心,借由电波传递。
其实这本就是安浔心底既定的发展,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她低头看了一眼,嘴角轻扬把手机放回口袋,抬眼,淡淡望上了前方落雨间的一行人。
今晚的这场约会,着实特别。
五点她跟随霍城离开大学城,驱车百里,此刻九点,她已深入河州腹地,来到了这深山里。
昨晚她刻意透露苏洛的行踪,此后霍城只要回去随意一问,就会知道苏洛已经失联整整五天,苏家几乎已经掀了整个临江再找人。
之后自然不用她再使力,动用上义信霍城很快就定位到了苏洛最后出现的位置,带人赶到了这里。
此刻前方,泠泠细雨之间一个破旧的小旅馆,一辆无人的车,从车上雨水留下的痕迹就能判断,这车已经停泊了几天,然而附近却是没有半个鬼影。
霍城同顾三在前方不远处的小路口停留,她站在树下,远远看着霍城俯身,在地上查看了些什么,然而今天河州雨下了整日了,该有的痕迹应该早就冲刷干净。
义信成员撬开紧闭的车门之后,霍城折了回来。
那车里隐隐飘着一股中药的香气,这里是他们目前能到达的最远距离,得到的线索却少得可怜。
穿着漆黑雨衣,安浔安安静静站在树下,看着一干义信成员忙忙碌碌,其实心情很不错。
霍城转身过来的时候,她抬头,淡淡望上他的眼。
“车已经五天没人动过,这里不是目的地。”他伸手拉起她的手,感觉到那比雨水还要冰凉的寒意,微微皱眉把她两只手都包裹在掌心里。
“苏洛就在这山里,我随后带人深入。”
他淡淡话落,四目相对,安浔微微点头:“我有点担心,如果我说我也想跟着去…会不会很添麻烦?”
安浔是演技派,一句话出口,声调都放柔,一双青黑透亮的眉眼里含着的是坚定和担忧,那样的神色霍城根本拒绝不了。
他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虽然他本意是想让她先回去。
“不会麻烦,那就一起去。”
他一口答应,转身找到顾三。
“联络苏家,找到带车上中药味道的东西,再抽调一批人,带狗来。”
这是要用气味追踪,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显然功效微乎其微,所以他接下来的话才是重头。
霍城向前一步靠近顾三,声音微沉。
“调‘魑’的人来,封山。”
极短的一个命令,低沉声线,他说的是日语。
话落顾三神色凝重低头即应,霍城转身,牵着安浔朝前走去。
那一句话,她并没听懂。
只是不懂看看形势她也知道,今晚必有一番兵荒马乱~
微微低头,兜帽之下,轻轻的,安浔扬起嘴角来。
很好。
狩猎靠她,救人靠霍城,非常,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