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娘的孕事一下改换了永宁侯府的气氛。
府里并不缺下一代的小辈,梅氏去年底还刚生了一个哥儿,但霜娘这个却又不同,周连营是走过从死到生那一遭数儿的,如今人又在外征战,不管是在周侯爷心里,还是在安氏心里,他的子嗣之重要性,比之长房长孙都不差。
于是,在霜娘本人对此还没什么真实感的时候,她已经一点折扣不打地享受上了孕妇待遇。本来因她院里没出过什么乱子,安氏没插手过她这里的人事,这时却不放心,把以金盏为首的大小丫头们全提溜去亲自过目了一圈,小丫头们还罢,不过告诫了几句,七个大丫头却是挨个都问了话,这一问,就把芳翠给问出了局。
要说芳翠其实有点冤,打半栀盯上她起,她基本连正房的门槛都进不去了,自然也做不了什么坏事——问题正出在了这里,她近不得霜娘的身,伺候不到她,也就不清楚霜娘的情况了,安氏问她问题,自然是围绕着霜娘问的,看她可有用心服侍主子,她一个都答不上来,可不就把“懈怠”两字写在了脸上?既然一问三不知,那留这个白吃饭的何用,安氏掌管一府内务,哪有空跟个二等丫头废话,直接就叫她家人来领出去了。
至于半栀,她专心盯着芳翠,也没怎么随侍霜娘,但是她跟春雨住一间房,春雨话不多,然而叠翠却好热闹,又爱串门,同是一等梯队,或是闲聊或是商量个什么事务,没有背着半栀的道理,所以她捎带着也听了些,就在安氏面前过了关。
安氏撵了芳翠,另给指了个姓吴的嬷嬷来,怕霜娘多想,还特意来解释了两句。
在霜娘的规划里,芳翠是一定不能留的,只是因安氏掌家,她不好去说,才一直拖着,不过她已有了腹案,只要再过一阵,大房的小哥儿大了些,梅氏脱身重新接理家务,就能不显山露水地把芳翠弄走了——哪知世事难料,还不等她出手,安氏先替她了了心愿呢?
她当然一点意见也没有,嗯嗯地应了,安氏见此还以为她乖巧,心下满意,又和她说:“丫头先不急补上,如今你情况不同,凑合不得,我看你这里暂时倒还够使,宁可先缺着,不能挑个淘气的来。倒是懂孕事的嬷嬷,现在一定要备上一个了,吴来家的是我身边的老人,这几个月就让她在你身边服侍着,顺便也教一教你的丫头,等到下回时,就可以从容了。”
霜娘这回还没真实感呢,安氏已经展望到下回去了,真是盼孙心切到十分了,霜娘心里嘀咕,略有鸭梨,但面上自然不会去泼婆婆的冷水,一概都只管应了。
送走了难得容光焕发的安氏,她就要叫金盏收拾个屋子出来,再备上铺盖用具等物,好让吴嬷嬷安身,话刚起了个头,金盏柔声细语又满面春风地道:“奶奶,您不是困吗?奶奶放心歇息吧,这些都有我呢,吴嬷嬷和我娘是老相识了,也是我的长辈,我包管把嬷嬷安置得妥妥当当的。”
她说着给叠翠使了个眼色,叠翠立刻殷勤地上来,扶霜娘上床,手脚轻快地替她脱了鞋,盖了被,放了帐。
霜娘:“……”她刚从床上爬起来没多久,其实还没那么快困啦,但脑袋一沾着枕头,眼皮不由就沉重下来,很快跟着粘一起去了。
霜娘这个多眠的孕状,直到时令进了五月里,榴花初放时,才终于缓解了。
这个缓解说起来挺突然的,就莫名有那么一天,她不再犯困了,一下就恢复成了正常作息,好像之前那些睡不醒的时候都是大梦一场似的。
“呀,都开花了。”
霜娘扶着廊柱,直着腰板看摆在阶下的两大盆石榴盆景,蜿蜒的躯干,翠绿的枝叶,红艳艳的花朵儿,极应季节。
这是安氏让送来的,取个多籽的好意头,本想直接移栽棵石榴树来,考虑到霜娘成日好眠,怕吵着她,又怕在她有孕时动土撞克上什么,所以才罢了,略有不足地改成了盆景。
霜娘看看花,摸摸肚子——才三个月,还摸不出什么来,不过她摸得情真意切,柔情满怀,打她的渴睡症好了起,这是她最常做的动作了。
“不知道是个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一定是个哥儿。”叠翠正给盆景修形呢,听到她的自语,立刻仰头道,“怀哥儿就是累人,才把奶奶累得成日困倦。”
“哥儿好,姐儿也好。”吴嬷嬷从旁笑着过来,缓声道,“譬如这石榴,只要开了花,还怕结不了果?无非是个先后次序,都是一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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