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该次事件源头的霜娘,对整桩事却都全然不知。
她坐困后院,没有外界渠道,眼界放得再开也只能看这一府之中,关于太子驾临侯府的事,她只是听小丫头们传了一嘴,说太子长相如何俊美,举止如何高雅,而为人又多么和气体贴,去看望侯夫人时还亲手给侯夫人端了药碗,温言安慰了侯夫人好一会。
霜娘听这些的时候,心情大约等同于后世路人听说有个大明星来了,激动是会激动一下,但并不可能以为会与自己有什么切身干系。
——隔了两天后,她发现也许有那么一点。
早上例行公事地请安,原以为仍旧是走个过场,霜娘在台阶下等着,已在和金盏嘀咕等下的朝食想要吃一碗鸡汤银丝面了,金樱掀了帘笼重新出来,笑道:“六奶奶请进。”
霜娘直愣住了,金盏轻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今日情形不同,侯夫人竟是要见她了,心里闪过一句“太子端的药真比丫头端的药灵验?”就忙把思绪打住,低头把自己打量了下,见无不妥,疾步上前去进了屋。
这是霜娘第二次进入这座侯府女主人的房间,她往后的生死荣辱,很大程度上都拿捏在这房间主人的手里。
霜娘不敢乱张乱看,进去规规矩矩行了礼,请了安。
侯夫人安氏靠在床头,“嗯”了一声,吩咐小丫头:“搬张椅子过来,请你六奶奶坐。”
小丫头听令抬了张椅子过来到床前,霜娘移步过去坐了,因不知侯夫人何意,未敢轻易搭话。
安氏一时也没开口,她的目光在霜娘微微垂下的脸庞上定了片刻,顺着下滑打量过她挺得笔直的背脊,交握放在膝上的双手,裙摆下并直了露出的一点鞋尖,看了一圈,重新回到她脸上。
方道:“我这一向病着,顾不得你们,都没得空问你,你来了这些时候,诸事可还习惯?”
霜娘略紧张,回道:“都挺好的,大嫂很照顾我。”
“丫头婆子可有不服管教的?”
霜娘听侯夫人问出这句就知道南香的事她应该不知道,想来因她病着,这些事梅氏一概都瞒下没说。就道:“并没有,都很勤勉,太太拨给我的金盏尤其得力,我凡事有不明白不清楚的,都靠她提点着。”
侯夫人缓缓点了点头:“你那里原该再有个经年知事能掌总的嬷嬷在,因事办得急,当时一时没寻摸出来,恐怕随意指个去,帮不上你的忙,倒要仗着资历欺负你是新媳妇进门,反压你一头。如今我病好了些,可以腾出手来替你选个好的了,只是不知你觉得需不需要再添这么个人?”
霜娘第一个反应是她不想要。
她跟金盏处得很好,双方已磨合出了一些默契,因周连平那事,有了共同的秘密更觉亲切,这会再空降一个老嬷嬷来,固然金盏要退后一步,连她都不得不容让三分,无缘无故的,谁想多这份不自在?何况,丫头处不来可以寻借口打发了,就不寻,忍几年到了年纪也就出去配人了,她起初所以没有管南香,就有几分这个缘故在,由着她作,反正她那个年纪也作不了几年了。嬷嬷就不一样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她满心不愿意惹上这么个麻烦。
见侯夫人的口风听上去并不是一定要派她,霜娘遂大着胆子道:“太太先给我的金盏就很能干,我那院子又清静,我瞧她很照管得过来,并不要太太再格外替我操心。我孑然一身地来,已是叫太太烦了许多神了,如今太太病虽好了些,还是该以养身为重。”
安氏听了,待要说什么,金樱捧了一方小托案从外间进来,笑道:“太太,先喝了药,再和六奶奶说话罢。”
她走到霜娘身边时顿一顿,霜娘心领神会地站起身来,端了药碗,试了试温度,感觉温热正好,应该是在外间放置到适宜温度才端进来的,就倾了身去喂侯夫人。
安氏没有拒绝,就了她的手一勺勺慢慢喝了。霜娘背身把空碗放回去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她第一回干这种活,表现还不错,手稳稳的,一滴都没有撒。
金樱觉察出了,嘴角向她抿出个小小的弧度来,端着托案出去了。
“那就由得你罢。”安氏重新开口说话,没有勉强她,转而道,“你家常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霜娘道:“就做做绣活。”其实她新近爱上了画画,南香的事好运地悄悄解决之后,她没了心思,拿着郑氏那天画的画做教材,已是学着画了两天的荷叶了。
她发现自己其实挺想附庸风雅的,以前所以写画个两笔就没兴趣了,主要是因为没有名师传授,她画来画去都差不多,老没有进步就不想画,而越不想画越没有进步,整个成了恶性循环。
被郑氏指点过之后,她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某扇小门,画作的进步肉眼可见,让她对画画的兴趣陡然大涨。只是那一点进步跟郑氏比起来还是个渣,所以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料安氏道:“我听说,你这两天都在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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