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做主的事,他自然不会同意如此荒唐的决定。
黎洛身形微晃,几乎站不稳,“我不信!”
顿了顿,她又急忙开口,“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准!你就是我的!你要是敢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你要是活着,我们一起好好活着,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下去!你以为这么容易就摆脱我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乔司南被她话语里的决绝狠然,还有那绝不回头的气势狠狠震住,半晌,说不出话。
黎洛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你要是敢活着娶别人,我就去嫁给南铮!然后再嫁给洛锦书,你不喜欢的人,我统统嫁一遍!”
“你敢!”
他终是忍无可忍,低吼出声!
黎洛紧绷的心弦,终于一松!
哪怕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的话,可是她此刻却无比笃定,他的爱,不比自己的少分毫!
她松手,改为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想要甩开我,可以,那请你叫人进来,让他们剁了我的手把我拖走!”
乔司南凄惶地睁眼,转身,想要看清楚她此刻脸上的泪痕,想要,帮她擦掉所有的眼泪。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伸出,却堪堪地,擦过她的脸颊。
扑空。
绝望如剧毒一般迅速地蔓延过全身的每一条神经,他咬牙,收回自己的手,同时挣脱开她的柔荑,朝门外大喊,“菁菁,进来送客!”
司徒菁闻声而来,看到黎洛,倒了愣了愣,却还是客客气气地文气开口,“麻烦你离开吧。表哥现在需要休息。”
掌心他的余温犹存,可人,却已经退了了好几步之外。
黎洛吸了吸鼻子,苦涩地勾唇,弯腰,从身后的床上拿起一床薄毯,“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因为这里是你的家,但是,我可以住在别墅外面,对吧?你不来,我就不走。”
说罢,也不再去看房间里两个人的脸色,转身走出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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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司徒菁唯唯诺诺地看着乔司南,伸手去扶他,“我送你去床上休息。”
“你出去。”
乔司南摸索着墙壁,靠床坐下,“菁菁,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
司徒菁是司徒娟娘家大哥收养的女儿,在司徒家长大,也算是半个亲妹子。乔司南并没有任何伤害她的意思。
司徒菁抿了唇,有些执拗地站在原地,一双手拼命绞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瓷白素净的脸上都是泫然的表情,“表哥,姑妈不会让我走的......”
乔司南疲乏地捻了捻眉心,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我没力气再应付你,但是菁菁,你应该追求自己的生活,知道吗?”
“表哥......”,司徒菁快要哭出来,“我是司徒家养大的,我就是为了报答你才来的,我.......”
又来了。
乔司南最怕司徒菁从小到大的报恩心态,仿佛司徒家的人让她去跳楼,她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的样子实在让人承受不住,觉得压抑。
他摆了摆手,“你赶紧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不然我又不舒服了。”
司徒菁生怕乔司南犯病,连忙折身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门口,然后快步走出别墅。
门外的人工湖边,黎洛抱着一床薄毯子站在亭子口,见到司徒菁来,她没有什么表情地别开眼睛。
“表嫂......”,司徒菁声音低低地喊了她一声。
这个还是在自己和乔司南的第一次婚礼上见过一面的女孩给黎洛的印象十分深刻。不说别的,就光是那份逆来顺受就足够让人记住她了。
黎洛转头,“菁菁,你想过要过自己的生活吗?”
司徒菁一愣,翦水秋瞳的眼睛里一片茫然,“表嫂,我不懂你的意思。”
司徒家安排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这才是她的生活。
黎洛叹了一口气,“菁菁,别的女孩子在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大学校园里徜徉在图书馆里面,幻想着自己各种未来的可能性,或许会交一个男朋友一起奋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别人的生产工具,你明白吗?”
她知道乔司南刚才的话不过是在气自己,以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让司徒菁给自己生孩子,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微微难受。
生产工具四个字让司徒菁窘迫得不得了,素白的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表嫂......”
黎洛叹了一口气,“你是来劝我走的?”
司徒菁咬出贝齿,点了一下头,“表嫂,姑姑不会让你再进去的。你不如......”
黎洛抬头,看着三楼阳台的窗口,“我知道,可是我不会走。你如果再劝,也是徒劳。”
司徒菁苦笑了一下,悄悄转身看了一眼别墅方向,然后转身吐出一串数字,“这是我电话,表嫂记一下,你想问表哥的情况就随时打来。”
黎洛微微一愣,司徒菁脸上无比的真诚,“表嫂,记住了吗?”
她点头,“谢谢。”
“不客气,”司徒菁笑了笑,“表嫂,你刚才说的话我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我明白你是为我好。而且......”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来,表哥心里只有你。他除了你之外,谁都不想要。”
黎洛心口暖了一下,“谢谢你。”
“不客气,”司徒菁温婉一笑,“随时联系,表嫂。”
“好。”
送走司徒菁,黎洛才在欧式亭子里坐了下来。
湖上烟波浩瀚,已经有袅绕的烟雾萦绕而起,落在眼中亦是一片迷蒙,她深吸一口气,将清冽的空气纳入肺腑之中。
夏夜的湖边有些凉,蚊子嘤嘤地飞在耳畔,可她却一动不动,执拗地看着窗口的位置,生怕一个眨眼,他,又会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刚才司徒菁的电话还记得,她掏出手机,一字一字地把号码摁了进去,想了想,编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司徒菁正在给乔司南喂药,口袋中的手机叮了一声,她吓得连手中的水都差点洒出来。
司徒娟抬头,“菁菁?你怎么了?”
“没,没事,”司徒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最平静的声音开口,“姑姑,表哥快睡了,您也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就行。”
司徒娟狐疑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起身,“你也早点休息吧,你休息好了,生出来的孩子才健康。”
如果说前半句还能带来感动,那么后半句就无疑只能带来无尽的荒凉了。
司徒菁咬唇点头,“姑姑,我知道了,您先去休息。”
“好,”司徒娟不甚放心地看了一眼在床上半合眼眸的乔司南,伸手帮自己儿子掖了掖被子,叹气转身走出了卧房。
门落锁的吧嗒声细微传来,床上的男人却突地睁开了鹰隼一样的眸子。
他看着床头的司徒菁的方向,循声问去,“有人找你?”
“表哥,你怎么知道?”
“你藏得住事儿吗?谁找你?”
司徒菁也不藏着,直接把粉色的小手机拿出来递到乔司南面前,“表嫂的短信。”
她说的表嫂,自然是黎洛。
乔司南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却又瞬间浓眉紧锁,他怎么看得见?
司徒菁一把拿回手机,大着胆子不去看乔司南的脸色,“菁菁,请你转告乔司南,见不到他,我绝对不会走。”
不走?
乔司南声音瞬间降低,“她人呢?”
“楼下凉亭,”司徒菁看了一眼尚未拉合的窗帘,“虽然是夏天,可我们这里在山脚,也蛮冷的,还有......蚊子多。表嫂皮肤那么细腻,被咬一口就是红包包,也不知道会有多难受。”
握住被单的手略略紧了紧,却没有说话。
叮地一声,短信又进来了,这一次是语音短信,黎洛的声音再度划破室内的沉默——
“告诉乔司南,他睡不着的时候,我也不会睡。他熬到天亮,我便也要熬到天亮。”
司徒菁直接点开手机的扩音器,黎洛的声音从听筒里缓缓传来,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像一根执拗的蔓藤,狠狠缠绕在他的心上。
乔司南掀开身上的薄被,却被司徒菁一把摁住,“表哥,先穿鞋。”
此刻,他终于明白,以前她为什么总是喜欢不穿鞋子下楼来接自己了。
原来,心里的急切是不允许自己穿鞋的。
他弯腰,摸索着,心急地走向阳台,却在门口,又生生顿住,不肯往前一步,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可他却觉得,自己还是看到了那个缩在凉亭里的小小身影。
她......应该是还在那里吧?
手机短信又进来了,这一次,黎洛的声音更加温汩,像一眼清泉滑过室内所有的空气,“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说的,是小时候外婆教给自己的佛家偈语。
一切恩爱都是虚无的,生命就像早晨的露水一样,转瞬即逝。而爱着的人才会担忧,才会患得患失地害怕,所以,只有不爱了,才会无所畏惧。
她顿了顿,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乔司南,如果到最后所有的爱都会虚无,这是每个人的命的话,那么我告诉你,我黎洛不认命!我一点也不想认命!我要你长长久久地活着,要你陪在我身边!我还要和你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听清楚了吗?!你一日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一日,你一月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一月!等我站成了盐柱,成了化石,你便遥遥地,看一看我罢!”
化石?
他怎么舍得?!
“哎呀,表哥,表嫂摔倒了!”,司徒菁轻呼一声,撒出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小小谎言,简直不敢去看乔司南的眼睛。
他,会信吗?!
摔倒?!
乔司南身躯一晃,再也遏制不住地转身,朝门口的方向奔去,却在中途被椅子绊倒,狠狠摔倒在地。
后面的司徒菁连忙将他扶起,“表哥,你慢一点。”
他们之间,已经慢了太多太多,他此刻,也只想再自私一回,将她留在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乔司南第一时间从地上爬起,握住司徒菁的手,“快点,带我下楼!”
那是她从未听过见过的急切。
记忆中的表哥,高兴的时候会说两句,不高兴的时候便不说话,永远散漫慵懒,傲娇与骄傲并存。这一次.....
司徒菁笑了笑,原来男人动情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她一把抓过旁边的睡袍裹在乔司南身上,然后扶着他下楼,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抬起搭在别墅的外墙上,“表哥,往前走,她就在你前面。”
这里,离亭子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每一步,都是巨大的决心,和左右为难的煎熬。
黎洛......
你知不知道面对一个我这样的病人,你会付出什么?
你又知不知道,我可能会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变得你都不会认识我?
.......
无数个问题齐齐涌入心头,却没有阻止他越来越快的脚步。
可,冷不丁地,耳畔却穿来一记熟悉的男音——
“黎洛,我来接你的。”
是南铮!
他不会听错!
呼吸,一下子顿住。
难道,她这么快就要放弃了么?!
天地之间,微风穿过胸膛,他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南铮,快一点带我走!”
凌乱的脚步声从身边的灌木那边穿来,细碎得不成样子,却依旧,越来越远.......
扶着墙壁的手臂缓缓缩紧,他委顿地靠在墙上,苦笑。
是啊,自己终究是自私了,他凭什么要求她留下来陪一个将死之人?
黎洛.....,这样的选择,很好。
真的,很好。
司徒菁匆匆从后面追了上来,“表哥,怎么回事?!怎么让她跟人走了?!”
乔司南垂眸,握紧的手慢慢松开,最后,云淡风轻地开口,“送我上楼吧。”
走了,也好。
不然他的冲动会抑制不住。
司徒菁还想再劝说几句,可乔司南脸上的悲沧让她到底不敢再说话,只扶着他慢慢往回走,“表哥,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烧吧?”
乔司南脑中划过以前山中的片段,唇角微微牵动一下,“杂酱面,你不会做。”
那样的味道和那样的人,谁也复制不了。
司徒菁微微一怔,知道他没胃口,也没有再说什么。
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司徒菁的尴尬,乔飞远远疾奔而来,“大少,南少爷打电话来到处找你,让你马上去医院一趟!黎小姐的母亲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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