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凡道。
“扬我汉威,国之盛矣,民之幸矣。”沈允全不假思索道,对如今的人来说,关外八旗女真或许只是在嘴中和耳中的东西,唯有他是在心中的,纵然老骥伏枥,提及此等开疆辟土,收复异族的事情,心中依旧激动难耐。
“那是否希望国君如是?”沈若凡问道。
沈允全张嘴一个是字就要开口,却强行忍下,因为他已经猜出沈若凡要说什么。
“敢问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御驾亲征又是何?迫不得已否?那是宋朝可怜的真宗。坐不垂堂,若没有这些魄力,又如何收服天下?”沈若凡道。
“秦皇汉武,未曾出征。”沈允全深吸了口气道,他不能说收复之类有错,因为这是他的个人政治追求,但他还是不可能放弃千金之子不垂堂的理论。
“始皇嬴政虽为千古一帝,但自幼坎坷,生于赵国邯郸,异国他乡,13岁登位大宝,朝政却被太后赵姬、权相吕不韦、长信侯嫪毐三人把持,忍常人不能忍,坐视嫪毐与太后私通,忍辱负重,咬着牙,懂强国所需,与人斗,一点一点地斗,活生生把人斗死。”
“汉武刘彻,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登位不二人选,但他一登位,上面就有个太后压着,满朝文武也是他太后窦氏一脉的,几乎掌不了权,忍着熬着,等到太后死掉,才彻底改天换地,把自己准备好的人换上。”
“两人是未亲征,但他们的争斗何曾少?始皇嬴政是派军灭六国,但他同样是马上皇帝,宫内争斗,刀剑所见,更非少。”
“他们是忍出来斗出来的,没有一个是真的只坐在皇宫里面看戏的就好的,他们看得远,知道的多,所以知道这天下到底是怎样,而不是别人说的。”
“大明皇帝,自从明英宗被俘虏之后,文臣都惧怕的要死,生怕又来个皇帝给人抓了,就是武宗有所战绩,依旧死死地遏制住他,希望他当一个老实的皇帝。而武宗之后,大明皇帝更是一个上战场的都没有。”沈若凡看着沈允全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有道理,但若连这民间都不能亲自来看看,知道民生如何?休说壮我山河的武治,就是普通文治真能好?”
“皇上,乃一国之君,身负社稷之重,阻碍重重,而太子都不能真正入民间一番,知道这真正情况,那国何以存?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一姓之天下。”
这是最后的辩论了,如果这还不行,沈若凡就只好让朱睿跟人走了,不是师兄不努力,而是对方太强悍。
沈允全坐在位子上,两条银眉紧皱,一时思定不下,沈若凡一番话的确说到了他心坎上,只是这和他长期以来所坚持的道理有许多不合之处。
思虑一阵,沈允全目光灼灼地盯着朱睿,好似要将朱睿浑身皮囊、灵魂都给看的通透。
朱睿没来由一寒,作为一个读儒家四书五经长大的乖孩子,虽然近些日子受了沈若凡不少现代思想影响,但对儒家那套,不可穷兵黩武,只要于民休息,天下太平,一起自然就好的理论还是很信,开拓进取……
虽然朱睿是太子,而且生活在北方,但老实说感觉不太到危险,天子守国门,守的是蒙古,死社稷才是因为清国。
不过看到沈允全的表情,朱睿就知道如果自己把握不了这次机会,就会被拉回去,所以没有多加思索道:“本宫自知资质不及太祖成祖之优越,但身为朱家后裔,亦有壮我山河之心。便是最后终究只能做个守成之君,也需了解着天下真正的情况如何。都言天子坐拥天下,但父皇已经三年都没有离开皇宫,二十多年没有离开京城,父皇并没有真正看过他的天下。古今以来的皇上也多没有看过真正的天下,只是看了奏折上给他们看的天下。故而,本宫想要体验一番民间疾苦,知道真正的民间到底如何。如此本宫日后才能真正心系苍生,不曾感同身受,我又怎知道一道政令下去,到底是对是错,会不会被底下小吏曲解。”
一番话掷地有声,一半是为了想玩,一半是朱睿的肺腑之言,他除了是朱睿之外,还是大明太子朱怡睿,虽然向往自由,渴望与凤姐双宿双飞,但多年来的教育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抛弃的,他作为大明太子,的确是想为大明做点事情。
沈允全听后,郑重起身朝朱睿行了一礼,朱睿连忙侧身闪开,他虽为太子,却也不能受这一礼,毕竟沈允全身上还有着帝师身份,他只是太子不可逾越。
只是闪开虽有些慌乱,朱睿心中却是喜悦,老先生这是被说服了!朝沈若凡得意地挑了挑眉。
沈若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混小子还真是得意忘形,不过嘴上功夫一点不差呀。
一番话,开口用的是本宫,隐隐提醒,君臣之别还是有的;其次郑重地表明自己有着效仿太祖成祖的愿望,沈允全不能说不;接着再退一步,全面地说,就算我当不了太祖成祖,我当个守成之君,我也要知道真正的情况,你不想给我知道,你想蒙骗我吗?最后还有一重意思,就是用来交代的,就是如果我当不了开疆辟土的皇帝,你也别来找我,我也是在为当平常皇帝做打算。
一句话四种意思。
不愧是皇宫里面出来的,虽然天真了点,好骗了点,但骗起人来,心计城府也都不缺。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会给人再关起来了。
沈若凡大大松了口气,然而一拜没有拜成功的沈允全冷不丁道:“太子言语有理,但为一国储君,安危依旧是重中之重,老臣这就写信上书陛下,以太子求学为由,让太子以朱睿为名,在江南进修学业,一边学孔孟之道,一边体察民情,若陛下准允,老臣无话可说,若不可,便休怪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