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音,只有影像在闪动,突然整个世界开始坍塌,地面上仿若出现了一个不断扩大的黑洞,所有的光亮都被吸走,而天童跌入那深渊之中,可站在天童身边的另一个他,却冷眼旁观着,直到天童整个被那黑洞所吞噬。
为什么没有拉住他?为什么没有冲上去救他?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坠入深渊?
每到这时,他便会浑身大汗喘着粗气地突然惊醒,胸口痛到无论做什么都无法缓解。
一开始,天童跌落深渊的梦境偶尔出现,后来慢慢的,一周出现一次,再后来隔一天一次,现在几乎每天都会梦到,导致陆明舟重新患上了本来在荷兰已经被天童所治愈的重度失眠症。
但梦终归是梦,无论它反映着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陆明舟心里还是能够明白这一层。但另一个产生的后遗症却实实在在的影响了他的正常生活。
陆明舟现在彻底变成了色盲,看到的景物都只有黑白两色。与此同时,他对另一个世界的感觉也更敏感了。总是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些不相关虚影与生活中的场景所重叠,有的时候吃着饭莫名其妙地被吓一下子,手里的碗都不知道扔出去多少次,碗碎了,粮食浪费了,还成了别人眼中的神经病,或是创后应激障碍患者……
所以要说为什么他一定要辞职远离那里啊,其实说来有些自私,那些了解实情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和语气之中不经意间流露的小心翼翼,让他倍感疲倦,他从小到大,除了怕自家那黑社会老大一样的老姐以外,一直以来都是个混不吝专治各种不服的德行,可自从这次出事儿之后,人们看着他的目光,总透漏着一丝可怜一样,他痛恨那种感觉……也不想再暴露出更多的软弱,所以干脆无限期流放自己。
逃避可耻但有用。那个日本的电视剧是这么说的吧?
于是陆明舟要逃避就逃避个彻底,不仅流放到国外,更流放到荒郊野岭,远离人迹喧嚣,再夸张点儿,每天待在根本见不到人的寺庙之中发呆。
之所以每天都去那个寺院里发呆,除了那里僻静安宁,无人打扰,还有就是这里真的可以抚平他心中的空洞。
日本的丧文化举世闻名,本来江依浓他们还害怕陆明舟来到这里丧上加丧,会不会轻生寻死,谁知道现在托了这里丧气中流露着点点温柔安宁的气质,竟一定程度上抚平了陆明舟心里补不上的缺失。
但就在刚刚,陆明舟突然有种直觉,大概这种无以为继的状态终于要结束了。
经历过几次与另一个世界的近距离接触,尤其是在上次从鬼门关上溜达了一圈儿回来之后,陆明舟对鬼魂的世界开始格外敏感了起来。如果他的感觉没有错的话,刚刚的黑影,应该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原本只看得到黑白的他,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影子,在他眼中却鲜红的格外显眼,即使只是转瞬之间,他甚至只是用余光捕捉到了那影子,可他却依旧可以十分肯定,那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陆明舟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心中有个大概的感觉,这一切要走向终结,但其实他自己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主动出击去搜寻是否能找到刚刚那个身影,于是他只能这么漫无目的的在鹅毛大雪之中穿梭在山林之间。
虽然他努力转移注意力,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注意到自己不断流失的体温,面部麻木手脚冰凉就不说了,最尴尬也是最难以缓解的,是他冻得屁股有些疼……他抬起头,发现走了这么久,周围的景色却完全没有丝毫变化,感觉就像鬼打墙了一般一直在原地转圈圈,雪还是那个雪,树还是那些树,房子还是……
房子。
为什么走了这么久,眼前看到的还是那栋给住户和游人准备需要储存的柴火的小房子?
陆明舟只觉后脊梁上蹭的一下子窜上来一股白毛汗。
妈的,稀里糊涂的还真他妈叫鬼打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