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石室内将这本笔谭仔细看过,却没有得到关于那几位巫师的消息,倒是卢弋子对大羿的研究颇为详细,以及对大羿五星的来历也做了猜测。
上古时曾有十日同出的景象,弱水被晒得滚烫,已经化作巨兽的契俞抵不住煎熬便逃上岸来。因为已经迷失了本性,契俞见人畜就吃,连皮带骨一齐吞下,因此而葬身契俞之口的人畜不计其数,在当时引发了极大的恐慌。
大羿不忍人间遭受如此劫难,更不愿好友再造杀业,便后到来中原,要将契俞出去。大羿找到契俞时,契俞正在啃食尸体,而周围的山岗上到处是人头和碎骨,情况十分凄惨。大羿至此出手,和契俞大战数日,在将契俞制服之后,本要交由黄帝处置,但又不忍好友遭受和贰负他们一样的凄凉下场,便自行设置了封印,将契俞封印在内。
然而契俞本也是上古大神,虽被镇压却也身怀巨大灵力。封印设下不久便开始松动,适逢大羿在人界斩除妖魔,平定世间,他便以五只上古凶兽作为基石,设下五星封印,借以镇压契俞,试图化解其内在凶戾之气,五只凶兽分别为封豚、九婴、修蛇、大风、凿齿。
这是卢弋子根据搜集来的各类古书综合而得出的这个结论,和郁旸涎他们之前的推测不谋而合。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大梁北郊封印内的应该就是契俞大神所化成的凶兽。
契俞遭人陷害而死,死而复生之后有成为怪物,内心的不满愤恨本就极盛,加之被好友大羿擒获镇压在封印之下,万年幽禁,等待死亡的时间何其漫长,而在这样的时间中,他的仇恨更是与日俱增。当初被大羿生擒时,契俞已经泯灭善良天性,时至今日,想必其残暴心性更为凶猛,想要化解这强大的戾气绝非轻易之事。
郁、洛二人正为他们即将面对的强大对手而忧心愁愁,洛上严又发现了卢弋子后续所记录的内容。
天神大羿,善征战,是黄帝手下的得力干将,其心正,其气高,性却不纯。战神戮血,所杀所擒虽为祸天害地之恶灵,然其每每下手狠辣,断尸裂体,其状可怖。或有所谓仁心,镇压封印,乃仰天地之气,日久而清浊息,犹如煎熬而死。本性杀戮,残忍之心,掩与正义之下。若有邪意勾引,或偏轨离道,远去正气,是苍生之祸也。
以往关于大羿的描述大多歌颂其斩妖除魔、为民除害的丰功伟绩,卢弋子的这段评说背其道而行,指出大羿生性残暴的一面,更将其列为天下祸害之一,让郁旸涎觉得颇为新奇。但转念之间,郁旸涎又不由自主地将这段评价联想至洛上严身上。他将视线转移到身边的玄袍少年身上,见洛上严正蹙眉深思,便暂且沉默,静等后续。
这段文字给洛上严带来的冲击颇大,结合朱厌当时和他说的话,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走错了一步。这种愧疚来源于郁旸涎一直以来的立场,他也明白如果当真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莫说将来他去保全郁旸涎,也许这白衣少年还会命丧自己之手。他一念之差听信了朱厌的话,兴许会酿成大错。
见洛上严的神情越来越古怪,郁旸涎轻推他道:“洛兄?”
洛上严却忽然紧张得有些失控,竟一把就将郁旸涎推开,目光中的戒备甚至透着些微凶狠,盯着郁旸涎稍许时候才似是大梦初醒一般,有些恍惚道:“抱歉。”
洛上严的异样已是落在郁旸涎眼中,他想要关心,却见那玄袍少年居然就此起身并且直接飞下了高山峭壁。他一时情急,跟着冲出石室也跳了下去。
飞速下落的身体犹如不是自己的一般,洛上严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有些嘈杂,让他本就不甚平静的心湖激起了更多的浪花,生生死死的念头在脑海中转了又转,却一直都没有定论。直到腰间突然缠上一根树藤,他才回过神,但也因为一时大意而重重撞在了一旁的山壁之上,一时之间痛入骨髓,他却应是忍了下来。
因为咬得用力,唇已破皮,一股血腥气在唇齿之间回转。这股味道让洛上严从疼痛中惊了神,仿佛心头有什么东西被触动,有些莫名的兴奋。
“洛兄!”郁旸涎一手抓着树藤,整个人挂在峭壁之上。
洛上严迟疑了片刻才回应郁旸涎,两人就这样高低对望,他忽然笑了出来道:“想不到郁兄也这样冲动。”
刚才的跳崖仿佛就是一个游戏,一个以性命作为基础的游戏。郁旸涎看着洛上严此时眼角眉梢的笑意,竟觉得心头划过一丝凉意。尽管还是他熟悉的眉眼,但洛上严却仿佛已经变了一个人。
这不禁让他想起石室内那册笔录上的内容,也让他对如今眼前的这个洛上严多了一些猜测。然而尽管如此,他却依旧不能就这样松开手——这里离地面还有很高的一段距离,现在松手,只会让洛上严活活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