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待如何?眼下确实有大批百姓因为那既黎山的山火山洪而流离失所,请大人让他们暂时迁去北郊也是无奈之举。大人不妨这样想,北郊好地,若是原为大人私下计划,如今只当以一己之私为百姓谋求福祉,等将来上报在位政绩,百姓也都记得大人恩惠,自然是帮着大人说话的。到时候大人因百姓拥戴而得以升迁,岂不是好事妙事?何苦因为眼前这点小利而错失与百姓交好的机会?且不说,民者,国之基,大人只需想一想,一处地方若是灾民流民多了,闹出乱子的可能便大了许多?到时再要遮掩,可就不是简单之事了。大人何不趁还未有闹出大动静之时将这些百姓都安抚了,免得将来一发不可收拾。”
张仪所言,县令并非不明白。然而北郊一事,事关贵客心意,他并不敢轻举妄动,因此才和那些百姓僵持至今。原本有个张仪已是让他头疼不已,现今还有这个自称是太虚家弟子的白衣少年,加上这些百姓聚众闹事,当真是让他进退两难。
正是再次为难之际,有人从内衙赶来,同县令耳语几句之后,县令即刻拉着张仪叮嘱道:“本县现有紧要之事要去办,事关北郊,你且替我安抚住这些百姓,切不可生乱。待得到答复,本县便来支会。”
眼见事态有转机,张仪义不容辞地点头道:“大人快些去吧。”
县令方才转身进入内衙,张仪便立即与百姓道:“诸位稍安雾草,县令大人正是去处理北郊一事,如今不知结果,诸位切莫冲动,否则与府衙起了冲突,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己。”
张仪所言有理,因此百姓此时都还算安分地在府衙外等待。
那白衣少年不知何故一直盯着张仪,张仪虽觉得这样的行为不甚有礼却并未生气,反而同样注视着那少年,竟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些郁旸涎的味道。
“这位先生与我太虚家相识?”少年开口问道。
郁旸涎从未透露过自己是否太虚家弟子,因此张仪并不敢确定地给出这个答案,他略略思忖之后,道:“我说个名字,看看小兄弟是否认得?”
“请。”
“郁旸涎。”
少年眉间微动,似是喜色,又见忧愁,目光之中顿时有些急切,问道:“先生认识我郁师兄?”
“我与郁兄弟颇为投缘,算是朋友吧。”张仪道。
少年此时便不若方才沉稳,眉宇之间总有些焦急,不由上前道:“还请先生带我去见郁师兄,我有重要之事要告知于他。”
张仪却是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百姓,道:“小兄弟也看见了,现今这时候我并走不开,倘若你当真紧急,我将郁兄弟的住处告知你,你自己寻去吧。”
见少年点头,张仪便将客栈的位置告知。
“多谢先生。”如今的少年眼底喜色毕现,同张仪匆匆道别之后即刻拨开了人群,就此离去。
张仪此时正站在高阶之上,仍能望见那少年匆忙离开的背影,不过这短短的一些时候,他便见到了这少年身上的变化,不禁暗叹到底是年少之人,气性尚未沉稳。
待那白衣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张仪不知为何幽幽叹了一声,似是因这少年方才帮了自己但他还未来得及道谢,却又仿佛不是这样简单。尤其是少年眼底闪现喜悦之色时,他只觉得世间万物如是被点亮了一般,竟是连他的心境都在顷刻间开阔了不少。
张仪便是在对那少年的沉思之中,再度等来了县令的出现。
县令甫一现身,便有百姓忍不住要围拢上去,府衙的差役就此戒备,张仪未免横生枝节赶忙上前,拦在百姓之前,与县令道:“不知县令大人方才入内,是何结果?”
县令并未立即作答,只将在场之人都环顾一遭,面容肃穆,清咳两声之后才摆起官腔道:“本县深知此次山灾致使诸多百姓家园被毁,无法安身,张子为民请命,本县亦觉此时若还不肯放出北郊之地供以灾民暂时安居实在有违为官之道,也非体恤之意。故本县现准受灾百姓迁入北郊,暂且居住,不过未免生乱,一切需听府衙安排,不可因为抢占土地而发生斗殴私行之事。一经发现,必定严惩。”
百姓闻言,当即欢呼雀跃,张仪亦为之欣喜,却又听县令唤自己,他便问道:“大人何事?”
“张子随本县入内,另有要事相商。”言毕,县令遂转身先行进入了府衙。
张仪虽有困惑,但还是决定先将百姓遣散,道:“诸位,既然县令大人已经有言,大家不如现在就回去准备搬迁事宜,也别再这府衙门口待着了。”
百姓就此一哄而散,张仪见那些来时凶凶,如今面带喜悦的马陵百姓,也觉一桩心事就此落地,不由长长叹息一声,算是以解内心忧虑。他又想起方才县令之约,便转头走入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