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在寒风之中闻到植物染料的气息,算不上香,但也不难闻,就是新布料的味道。
苏家门户确实很大。
只是几只乌鸦落在苏家大宅的墙头,这让明月有些惊讶。没一会儿,看到从院子里伸出来高高的竹竿将乌鸦赶跑。
原本应该光耀的门楣看起来有些暗淡,在苏宅的上空也盘旋黑云。
这种云常人看不到,但阴阳师却能瞧见,与祥云对立的晦障。
晦障,乌鸦,都是不吉之召,这就是那路人方才为何欲言又止吗?
赵明月敲了苏宅的大门,年轻的护院前来开门,看到明月这样俊俏的女子态度也算友好:“姑娘有何事?”
“在下请见苏老爷。”
“你找我家老爷有何贵干?”
明月转念一想:“在下路过贵府,见到东南面有晦障笼罩,墙头有乌鸟驻足,猜想家中是否有人身体抱恙?”
那小厮再次打量赵明月:“姑娘是阴阳师?”
“是。”
“您请稍等。”
小厮将门关上,大约五六分钟之后又给她开了门将她请了进去。
在正厅见到了一位大约四十来岁的男子,身体保养得很好,即便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但眉目依旧俊朗,眼神睿智,身材壮实挺拔,身穿浅青色的衣袍,衣领与袖子有毛绒镶嵌,手上戴着翡翠戒指。
他就是苏然。
明月上前做礼:“晚辈赵明月见过苏老爷。”
苏然打量这眼前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放下手中剔透的青花瓷杯,做出一个请坐的手势。
明月坐下。
有人奉茶。
是江南上好的龙井茶。
下人奉好茶,苏然才道:“我请的阴阳师不少,如同姑娘自动上门的也不少,也遇到一些以假乱真的修行者,先问姑娘占卜问卦如何收费?”
明月抱拳回礼:“我不收费。”
不收费?苏然是见过了各种行骗的,也有开始说不收费的,所以并不怎么相信她的说辞:“那你只是好心提醒苏某来的?”
“并非如此,我想见一见您的小儿子。”
苏然眉头一皱:“你不是说在我家的东南方有晦障笼罩,还说家中有人身体欠安?”
明月愣了一下:“莫不是……就是您的小儿子身体有恙?”
苏然沉声道:“小儿的住处正是在东南院。”
明月微微一怔,沉声说:“可否让我见一见那个孩子?”
苏然看着明月许久,起身:“请随我来。”
苏然有三房夫人,大夫人生了四个女儿,二夫人生了两个女儿,三夫人生了两个女儿,苏然期盼着要一个儿子,终于在五年之前二夫人生下了一个男孩。
起名,苏衍之。
苏然有了儿子喜悦不在话下,但这个孩子出生之时,二夫人的院里聚集了很多乌鸦,极为不祥,即便赶走之后第二日又会有乌鸦飞入院落。
而苏衍之出生之后身体就大小病不断,而且还能看见脏东西。
人类所言的脏东西其实就是妖精或鬼魂
对儿子期盼很大的苏老爷,想方设法请人做法想要改善苏衍之的命,只是一直就没人能破解他那样的命格。
而且还有阴阳师说,苏衍之是阴鬼之命,养在家中会败坏门庭导致家道落败。
苏然起初不信。
后来随着苏衍之的长大,苏家的生意就不断衰败,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苏家看来依旧是门楣富贵,但确实一年不如一年。
苏然又问阴阳师该如何化解这样的冲突。
有阴阳师说将孩子送到别人家抚养。有的说给孩子认了养母。甚至更恶毒的有阴阳师说杀了这个孩子。
苏然哪里舍得?
他已经四十有六岁,膝下有八个女儿一个儿子,且不说这小九是个独崽儿,这孩子当真聪明无双,三岁就能认四五千个文字,记忆力超凡,现在五岁,一首诗听过一遍就能背下来。除了身体差之外,这孩子就是一个天才孩童。
父亲怎么舍得将这样的一个孩子送走或杀死?
明月听到此处不由有些伤感,上天总是给人打开了一扇窗又闭上另外一扇窗,给了超高的智商却不给强壮的体魄,以前楚子晏不就是如此吗?
这就是所谓天妒英才吧?
穿过了一道白墙拱门进入东南院,院里的佛肚竹与一丛芭蕉依旧苍翠,院内地板上画着九宫格,小孩儿玩的游戏。旁边还有一只可以前后摇晃的小木马。
苏衍之经常一个人在玩着九宫格,却一直在自言自语。
有时候,小木马上没有人但却自己晃动起来,苏衍之就会说:“你玩吧,多久都行,反正那是小孩儿玩的东西我是不爱的。”
苏然说:“他经常就这样自言自语,所以阴阳师说,他能见到我们常人见不到的东西,起初我不信,但看到那小木马没人的时候也在晃动,我心都凉了。”
赵明月淡笑,没有告诉苏然其实现在的小木马上也坐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穿着崭新的衣裳,灰白的脸,睁着漆黑空洞的眼睛,正望着他们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