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山室韦里,乌迪里和谟葛失是其两大支柱,现在折断了一个,谟葛失的遗产必然会被其他人分割吃掉——包括天祚帝本人。阴山室韦中便就只剩下乌迪里部一家独大。这可就麻烦了。
要知道,阻仆人虽然看似同一个实力,内里却分成了北阻仆部、达密里部、耶见刮部三大部分,而仅仅一个北阻仆部在契丹人百多年的摆弄中就已经分做了九部族,又称达旦九部。
若是他们全都合成一股力,生活在阴山以北的阻仆人的力量将超出阴山室韦很多,毕竟他们的面积有那么大,便是水草和气候环境不能同阴山室韦相比,那总人口也会超出不少的。这就像中国的人口比之南韩东瀛的人口一样,后两者单位密度远大于中国,但总数就小的多了。就是因为阻仆人的力量太过分散,天祚帝才把整个阻仆人引以为援,用以制衡住阴山室韦。
但现在阴山室韦若是从双头怪变成一个脑子思维,一张嘴巴说话,那就必然会给北辽政坛带来巨大的震动和影响。只其内部势力的新的争斗,恐怕挥发的力量就远比上万陆齐马军杀入草原的战果更多。
谟葛失人分崩离析,乌迪里人、阻仆人,甚至是天祚帝都能得到好处,但三足鼎立的态势被打破了。
这也是宋江和晁盖等出兵前就定好的策略。没有主力兵马的支持,只靠燕京军的力量,那是不可能灭掉北辽的。他们计划之始,就没那么大的野望。燕京此次出兵,最大的目的就是给北辽添添堵,尽可能的造成其内部的麻烦。而现在齐军能有机会灭掉谟葛失王庭,打破北辽政坛的平衡和均势,却是呼延灼等努力出的结果了。
就像是两个圆在无限接近,偏偏又擦身而过了,这是齐军的幸运,更是谟葛失人的悲哀。
更奇妙的事情还在后面,齐军的斥候探马深入草原十余里,看到了谟葛失王庭下的一支小部族,后者那一副毫无戒备的模样让呼延灼与史文恭笑的更是开怀。
二人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这谟葛失人真的没有半点防备,也许是近段时间里连续的收获让他们真的昏了头脑了吧。也许是想不到正南方向会出现敌人,毕竟鹿门山以南以西都是大片的丘陵山地。
谁知道呢,横竖这是齐军所乐意看到的。
当时间近到日落,呼延灼站起身来下达了作战命令。
“传令,全军上马,出发。”
军令一下,安静的大军立即骚动了起来,战士们一个个套上甲胄,检查刀枪,鞍具,翻身跳上战马,迅速围着营旗排成一支支队列。
随之,大军开始涌动向前,顺着白日里斥候探马查看后的道路,避开最近的那个部族,向着谟葛失王庭奔去。
五十多里的道路可是不短,按照正常行进,如此距离已经几乎是一天的行军路程了。但现在呼延灼他们是不计马力的向前奔驰,尽可能的躲避谟葛失人的部族,他们可不是齐军的目标。已经被惊动的则是一律砍杀了去,不分男女老少,斩尽杀绝。
齐军的行进速度很快,三个时辰不到人就已经抵到了谟葛失王庭外。相隔的足有十几里远,一座山坡上呼延灼远远地眺望王庭,彼处的篝火正闪闪发亮。
五六个小时挺进了四十里路,这个速度便是步甲强行军都能够完成。对于骑兵来说实在不是问题。但事实上,这四十里路只是直线距离,若是把曲线算上,六十里是只多不少。
谟葛失人太自信了,许是齐军给他们留下的果实太丰厚了,“看透”了齐军所打的主意的他们只以为自己安全无比,又因为耶律余睹带领的佯做主力的偏师离去了,让他们认为自己现在可以高枕无忧。
王庭本部的警备松懈,这是齐军能够快速插到王庭的最重要原因。否则,齐军怕是要多绕上一倍的距离才能尽可能隐秘的渗透到现在的位置。
谟葛失人的作死给了齐军成事的大前提,一些事儿,尤其是在战场上的事儿,真的要看运气的。
实际上,呼延灼与史文恭也只是凭着小心努力的避开谟葛失人的营地,心中也都存着如果遭遇战不可避免的到来,就也只能挥军迎上冲杀。
别看是一个王庭,青年壮勇又能有多少,还能敌得过七千多马军吗?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就算能扫平谟葛失人的王庭,也必难将其王庭内的贵族一扫而光,尤其是白水王达呼里咄鲁。他若是跑掉了,呼延灼他们的打算就难见成效了。
但机会是对等的。谟葛失人的自大让齐军发现与被发现之间的可能性变得对等,五层的把握,那还有甚个不能去做的?
冒险几乎是战争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节,领兵将领的每一个决定,其实都会或多或少的带有这种性质,而这也是对一个将领自身军事才干的最直接考验。
胆子太大,胆子太小,或是运气太差的人,都会在这中考验中被淘汰出局。就像那李广,便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不讨论李广的真实军事才能,就说他被汉武帝重用了四次【包括最后一次】,结果两次遭遇匈奴的主力部队全军覆没,其中还有一次被生擒,其余两次都是没立尺寸之功。这样的将领忒是命衰。
可战争就是一个讲最后结果的事物,只以成败论英雄,并非被淘汰的人就都是没能力的,可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性。要认清楚这一点,这对于将领而言,许是比战事本身还要残酷的一个事实。
不然怎会有那么一句话: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也。真的是这样吗?这里头本就充满了将兵之人对自身命运的无奈和自嘲,甚或可说是一种变相的心理暗示和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