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衍的眼神有些殷切和哀恳,宋清歌看着他这个样子也实在是狠不下心扔下他不管,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
得到她的首肯,薛衍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一般,扯起嘴角笑了笑,“谢谢你。”
“没事。”她拉着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休息一下吧,你也累了。”
两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夜晚的医院总是静谧的让人汗毛直立,尤其是走廊里那一盏盏发白的灯光,更是让人觉得阴森森的,宋清歌不禁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一旁的薛衍见状立刻脱下外套给她披在身上。
宋清歌微怔,随即笑笑,“谢谢。”
“让你这么晚还留在这里陪我,这点小事应该的。”薛衍转头看了看那盏刺眼的急救灯,心里觉得这样的气氛着实有点尴尬,想了想便没话找话的问道:“你妹妹……怎么没见过?是亲妹妹?”
“不是,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比我小五六岁左右,是我爸爸二婚妻子生的女儿,叫宋清语。”
薛衍对她淡然随意的语气有些意外,“你和这个妹妹感情很好?”
按照一般的套路来说,人们不是很讨厌和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相处吗?怎么她好像一点都看不出跟那个妹妹之间有矛盾一样,甚至提起的时候,她脸上都是笑着的。
“嗯,还可以吧。”
薛衍更好奇了,“你不会觉得你爸爸二婚之后后妈对你不好吗?我周围的人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都很不友好。”
“不会啊,我妈妈去世得早,大概我三岁左右的时候就没了吧。其实我那个时候也小,对我妈妈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了,我爸爸觉得我没有人照顾不行的,所以才娶了后妈,说白了,他二婚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找个靠得住的女人来照顾我。而且我后妈对我还真的蛮好的,我妹妹比我小,但她还总让妹妹让着我。”宋清歌笑了笑,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一样,有些怅然,“其实我小时候没什么朋友的,因为我爸爸身份的关系,我也不能经常接触外界,所以童年都是我妹妹陪我度过的,我俩感情还不错。”
“那她现在在哪儿?”
“去世了吧。”宋清歌叹了口气,脸色变得有些晦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慢慢地说:“小语出国读书的时候,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出租车爆炸,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到最后也没见到她,只是警方那边出了鉴定结果,告诉我出租车上当时有一位女性乘客,应该就是小语没错。”
薛衍的眼神一暗,语气也有些发沉,“那知道是谁做的吗?”
“战祁做的吧。”她抿了抿唇,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猜的。”
事实上他们当时已经快离婚了,她去给他送咖啡的时候,在书房门口听到战祁和战嵘说宋清语留不得,所以她想一定是他让战嵘暗中害死了小语,在小语去机场的路上对她乘坐的出租车下了手。
现在想想,她和战祁之间的仇恨其实确实很多,不仅仅是他在恨着她,她也应该恨他的。
比如宋清语的死,再比如当初父亲的主治医师曾经告诉过她,宋擎天的饭菜里一直都掺有一种会导致脑血栓的慢性药。而那个时候战祁在外树敌众多,他又一直是个谨慎的性子,所以对自己的餐饮极其重视,深怕会有人下毒迫害他。宋家所有的食谱都是战祁亲自过目的,他偷偷的在父亲的饭里加过什么东西,怕是没有人会知道。
她忽然就想起了在上海的时候,他曾说自己会放下对她的恨以及白苓,可是仔细想想,即便他放下了,她又怎么能放得下?
自己的妹妹和父亲都是死于他手,两个至亲的性命,岂是说放就能放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就注定要互相憎恨,折磨致死,哪有什么放下仇恨之说。
宋清歌想着想着就开始走神,一旁的薛衍看着她怅然若失的脸色,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于是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重新陷入了沉默之中。
急性阑尾炎虽然只是个小手术,但毕竟也需要一些时间,宋清歌坐在清冷的走廊里很快就觉得眼皮开始打架,头也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薛衍正在用手机查询关于阑尾炎手术的事情,忽然就觉得肩上一沉,转头才发现宋清歌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上来。
她的睡颜恬淡柔美,薛衍侧头看着她,嘴角不知不觉的就浮上了一抹温柔的笑,侧身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凝视了片刻之后,转过头继续看自己的手机。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电动门终于开了,听到声音,宋清歌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睁眼,医生已经推着病床走出来了。
“木木!”
薛衍急忙起身跑过去,看到儿子还处于麻醉之中睡得迷糊,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手术是全麻,所以孩子醒过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等一下会先转到普通病房去,家属可以过去了,另外记得把手术费缴一下。”
医生交代完之后便走了,而薛衍和宋清歌则跟着护士一起将孩子推到了普通病房。
阑尾炎手术之后要输不少液体,安静的病房里仿佛都能听到输液瓶滴水的声音一样,薛衍坐在病床边,轻轻地掀开孩子的病号服,小腹靠下的位置上有一个包着纱布的手术刀口。
他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低声道:“受苦了,小伙子。”
宋清歌在一旁也淡淡的笑着,“木木挺勇敢的,刚刚护士还说呢,给他打麻醉的时候,他看着那么细的针头,居然还瘪着嘴说不害怕呢。这一点也是随了你吧。”
薛衍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旁边的病床,对她道:“都已经半夜三更了,你就在这里睡一晚上吧,明天再走。”
事实上她现在确实也没法走,回去就意味着自己又要惊醒琴姨以及一大家子的人,更何况这个时候也没法打车,她便点点头答应下来,又问:“那你呢?”
“我不困,等会儿要是困了,就从沙发上躺一会儿。”
宋清歌自己也确实累了,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薛衍坐在木木的床边,看着儿子静和的睡颜,又转头看了看那边的宋清歌,轻轻走上去给她掖了掖被脚。
*
第二天清晨,宋清歌是在护士进来查房的时候醒来的。
薛衍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睡在沙发上,而是就趴在木木的床边睡着,她下了床,攥着他的外套走上去给他披在身上,又摸了摸木木的小脸,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了病房。
宋清歌打着哈欠回到家的时候,知了正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看到她立刻挥舞着手上的面包道:“妈妈你昨晚去了哪里啊?我去嘘嘘的时候都找不到你。”
“妈妈去了趟医院。”宋清歌有些疲惫的在餐桌前坐下来,“木木昨天晚上生病了,我送他去医院了。”
“啊,薛西宁生病了呀?我就说他昨天上课的时候就一直趴在桌子上,我还以为他吃坏肚子了呢。”
“不是,是急性阑尾炎,要在身体上开刀的。”
“啊——”知了瞬间垮下了脸,一脸怕怕的表情,“那会不会很疼啊……薛西宁什么东西没有了?心脏吗?肯定是心脏吧,我一直都觉得他缺心眼呢。”
宋清歌哭笑不得,“是阑尾,就是一个小器官,知了身上也有的。”
“哦……”知了若有所思,抬起头看着她道:“妈妈,那我们一会儿去医院看看薛西宁吧?反正我今天也不去幼儿园。”
“好,妈妈一会儿给他熬个粥带过去……”
母女俩正说着,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就从楼梯上传了过来,“呦,自家女儿都不见你这么上心,倒是对别人家的儿子挺在意的,该不会是你的小私生子吧?”
宋清歌一转头,姚柔正环着手臂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挑着眉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她把筷子用力拍在桌上,豁然起身,指着姚柔道:“你把嘴放干净一点,再胡说八道,我就……”
“你就怎样?”姚柔挑衅的勾了勾唇角,上扬的红唇写满了小人得志,“能在半夜十一点多让你跑出去,说你跟那父子俩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信啊?”她说完又把视线移到了知了身上,冷笑一声道:“搞不好啊,那小丫头片子都是你和外面的野男人搞出来的野种呢!”
“你说谁是野种!”
姚柔的下巴一扬,“我就说那儿坐的那个小屁孩,怎么样?!”
宋清歌咬牙看着她三秒,反倒是镇定了下来,怒极反笑道:“你说战祁的孩子是野种,那他又是什么?你要真那么有本事,就把这话当着战祁的面说出来听听。”
“我……”姚柔顿时语塞,脸上红白交错,又气又急的看了她几秒,一跺脚转身忿忿的回房间了。
宋清歌被她一番话气得手指都在颤抖,坐在椅子上的知了拉了拉她的手指,像是做错了事一样,小声问她,“妈妈,到底什么是野种啊?为什么总有人这么说我?”
以前住的居民小区里也总有嘴碎的老太太和小孩说她是野种,但后来回到这里之后就没人说过了。
宋清歌低头看着孩子怯怯的眼神,靠过去将她搂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冷冷的看着姚柔离去的方向说道:“野种就是那个阿姨那样的人。”
“哦……”
“算了,不说这个了,走吧宝宝,跟妈妈去厨房熬粥了。”
因为阑尾手术之后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所以宋清歌就给木木熬了清淡的白粥,便让司机老王把她们送去了医院。
原本以为病房里会很安静,结果她们一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女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很热闹似的,宋清歌和知了对视一眼,有些好奇的推开病房门。
“我说姓薛的,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我可是要给木木做后妈的人,孩子生病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有你这么当爸的吗?”
果不其然,魏莱小姐正双手叉腰站在病房里,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薛衍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叫你来干什么?跳大神?”
魏莱很是不服气,“我可以陪床啊,还可以给木木做饭。”
病床上的木木刚睁眼,声音都发虚,却还是说道:“拉倒吧魏阿姨,你做的东西我家大白都不吃。”
魏莱气的胸都变大了一圈,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宋清歌,立刻把她拉进来,气急败坏的说:“宋宋你可来了,这小子反了天了,居然敢欺负他后妈!还有姓薛的,孩子出事也不找我,吃饱了就骂厨子,拔屌不认人!”
薛衍:“……我没睡过你。”
魏莱:“那没关系,我睡你也可以。”
薛衍:“……你能出去吗?我看见你就呼吸困难,你再呆下去我要窒息了。”
魏莱一拍大腿,兴奋道:“那敢情好啊?我给你做人工呼吸。你喜欢热吻型的还是深喉型的?”
薛衍:“……”
一旁的宋清歌憋着笑看着这俩人,走到床头舀出一碗粥,又把病床摇起来一些,坐在床边开始喂木木。木木一边喝着粥,一边看着魏莱摇了摇头,叹息道:“上帝保佑,千万别让魏阿姨做我后妈。”
宋清歌扑哧笑出来,问道:“为什么啊?魏阿姨不是挺好的吗?长的多好看啊。”
木木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魏莱,“魏阿姨吧,好看是好看,就是脑子有些不正常,这么年轻就疯了,感觉挺不容易的。”
宋清歌转头看了看那边正和薛衍抬杠的人,忍不住笑了笑,其实她心里觉得那俩人还挺配的呢。
*
桃城
市政府常务会议室里,正在召开着关于这一次建发电厂的事情。
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但是因为电建公司的问题,所以就搞得有些复杂。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这个电厂已经批给了战祁的华臣集团,按理说电厂有自己的权利选择承包工程的电建公司,但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所以出现了一些问题。
圆形的会议桌前,战祁正神色漠然的坐在座位上,修长的指尖随意而慵懒的转着一支万宝龙钢笔。比起他的漫不经心,旁边的战毅就显得有些紧张,脸上的表情也很急躁。
毫无疑问的,坐在他们对面的人又是时豫,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桃城电厂是关乎几十个亿的工程,从几年前就已经开始策划了,原本时豫是打算截他们这个胡的,当时战毅还很担心战祁又会在紧要关头放水,结果没想到这一次战祁居然从头坚持到尾,一直步步紧逼,根本没有给时豫任何钻空子的机会,直接把这个工程拿了下来。
事实上对于战祁来说,之前新城区的那个开发他就已经做出让步了,而他让步的结果就是给了时豫迫害知了的机会,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退让了。
一个电厂的建设和电建公司是分不开的,电厂的建设一般都是外包给电建公司去做,但因为战毅手里除了房地产开发也在做电建承包,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这个工程理所当然是要给战毅去做的。
结果产生的问题就是,时豫没有拿到电厂的案子,于是又把矛头对准了电建工程。
原本战祁和战毅还觉得这个工程应该是十拿九稳的,结果时豫也不知道从中搞了什么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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