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云洛脚步未停,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云将军请留步!”怜汐连忙站起来,几乎就要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云洛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她,冷厉的视线似是要把她洞穿,“不是不肯说?”
怜汐脸上的难堪之色又浓郁了几分。
她不由得怀疑,这个男人真的把她当女人看吗?
就算他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没有怜香惜玉的本能,也不必非得用这种方式讽刺她吧?
“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不想……”她眼神微微闪烁着说道,“只是不想随便在背后议论主子,是以……”
怜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相信云洛应该明白了他的意思。
“哪个主子敢随便对太后面前的红人下毒手?”
“是……浅贵妃!”
怜汐以为,后宫原本只有一位云贵妃,如今突然多了一个浅贵妃,云家的人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所以她一直很搞不懂云洛为何会对梦言出手相救,破坏了她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
或许是城府太深,想要借此获得帝王更多的信任?
反正不管是哪一点,怜汐心里终归是有怨气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命就掌握在这个人手里,又只能想尽办法让这人答应救她。
“浅贵妃认为她身上的落花醉是奴婢下的,所以……”怜汐低低地垂着眼帘,轻声委屈道,“她在奴婢身上也下了同样的毒。可是,奴婢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浅贵妃下的?”
云洛似是嘲弄地挑了挑眉,不等怜汐明白他的意思,便道:“既是浅贵妃给你下的毒,我不会救你。”
怜汐突然一下子就懵了。
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梦言给她下的毒,所以他就不会救?
怜汐又惊又惧,突然想起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如此似曾相识。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方才梦央宫里,帝王也对她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因为是梦言给她下的毒,若是帝王让云洛给她解毒,那会让梦言不高兴。
这么一想,怜汐就更懵了。
帝王如此尚算可以理解,毕竟梦言一直都是帝王的心尖尖,可云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怀疑她真的是下毒凶手?
“云将军,奴婢真的没有对浅贵妃下毒啊,奴婢是清白的……”
“与我无关。”
云洛冷冷道:“我不救你,和你下毒与否无关。”
怜汐震惊地看着他,不假思索地脱口:“那是为何?”
“浅贵妃要你死,那不管你是否该死,我都不会救。”说到这里,云洛徐徐掠了她一眼,冰冷的视线带着几分淡漠几分嘲弄。
“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我看她比看你顺眼。”
怜汐瞬间愣住。
反应过来之后,险些一口气没提山来。
这叫什么理由?
今日之前,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她究竟做了什么,这男人凭什么就看她不顺眼了?
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可是直到他转身冷漠地在她视线中越走越远,怜汐死死攥着手心咬着唇,却没找出半句能反驳的话来。
看来只能求太后出马了!
怜汐愤愤地想,到时候太后的懿旨下去,看他云洛还敢不敢这么狂傲,看他还敢不敢说出这种“不救”的话来!
可是,要怎么跟太后开口呢?
怜汐回到梦鸣宫,惴惴不安地跟太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太后竟出乎怜汐意料地连半句重话也没有说她,甚至来不及苛责梦言,反而忧心忡忡,似乎生怕她出点什么问题。
为了节约时间,太后连懿旨也不曾下,当即就派人出宫去请云洛。
云洛刚刚出宫又进宫,表情倒是没有丝毫不耐,对太后仍是恭敬得毫不倨傲。
怜汐却满是恶意又幸灾乐祸地想,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太后让人给云洛泡了茶,语气祥和地开口:“云洛,哀家今日找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末将不敢当。”即便是对着太后,云洛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卑微,“太后有事尽管吩咐。”
太后点了点头,道:“哀家如今年纪越来越大,身边也没什么人了。怜汐这孩贴心,常年陪伴在哀家身边,加上又是哀家的亲侄女,哀家是极喜欢她的。可是如今,这孩子不幸中了毒,听闻云洛你医术高超,若是可以,望你能就她一条性命。”
“太后,这件事,末将已经知道了。”云洛毫不遮掩地看着太后,“方才怜汐已经为此找过末将,而末将也自认说得很清楚——这件事,末将拒绝。”
太后脸色一变,全然不敢相信他会这样,连半点转圜余地也不给地拒绝了她。
身为一个臣子,就算她这个太后现在已经失势,他也不该这么跟她讲话吧?
同样震惊的还有怜汐。
不知为何,看着云洛如此平淡地对着太后的样子,她突然觉得,不管是谁开口,这个人都是铁了心不肯救她了!
心里陡然闪过一丝慌乱。
“云洛,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太后眯了眯眼,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响起,“哀家方才是以怜汐这孩子姑母的身份请你帮忙,你不肯,是不是一定要让哀家用太后的身份下一道懿旨来压你,你才肯出手相救?”
简而言之,你是不是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
却不想云洛神色不变,仍是眸光微垂着道:“即便太后下旨,末将也不会救她。”
他轻而易举地说出这句话,却险些没把太后和怜汐气个半死。
怜汐甚至不自觉地怀疑,她是不是什么时候不经意得罪了这个人?
否则他为什么宁可冒着抗旨之罪,也不肯救她!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云洛根本不必担心什么抗旨之罪,因为他早已有了把握才会说这些。
云洛躬着声,详细道来:“末将绝非抗旨,因为当初,末将不负圣恩从南海凯旋归朝的时候,皇上曾答应过许末将一个愿望。今日之前,这个愿望末将一直都没想好,不过此刻,末将决定将那愿望用在此处——末将拒绝救人。”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云洛!”
尽管他的话听起来有理有据,让太后想怪罪也不能——毕竟人家是东阑的战神,大胜归来的所有愿望竟只是不想出手救一个宫女,换了谁能说他一声不是?
可太后仍是盛怒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仗着自己是东阑的的功臣,你就这样不给哀家面子是不是?”
此话一出,殿中的氛围明显变了。
云洛微微一顿,道:“太后误会了,末将没有任何倚仗,只是做事随性,不计后果罢了。”
太后眸色深深地盯着他看了半响,还是不明白,他为何就是不肯救怜汐。
“你妹妹和浅贵妃同为贵妃,位属竞争,你都能仗义出手,哀家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既然如此,你何故不肯再仗义一次,救救怜汐这丫头?”
太后知道,对云洛来硬的肯定是不行的,不说此人的性子问题,单是他那些个名号也足够别人对他客客气气的。
“太后太抬举末将了。末将确实就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之所以自由学医,为的是在战场上对敌之用,而不是治病救人。至于旁的——单看末将的心情了。”
话语中毫不掩饰对怜汐的不喜,桀骜不驯。
分明瞧见太后脸色一变,云洛又接着道了一句:“太后恕罪。”
恕罪,好一个恕罪!
若是可以,太后简直想直接砍了眼前这人,怎么可能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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