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竹管弦之音、也没有南北九宫之调,丁丑戊寅之交,照往年一样,开宗庙祭祖,也在贾母房拜过历代祖师画像,唯一有区别的是,铺张规模略有缩减,焚香、铺毯、饭食这些,大不如前。
贾母选了自家花厅作为年节团聚之所,男女老少,四世同堂。
首席是贾母,王夫人、邢夫人陪伴,李纨、王熙凤伺候,次席是贾赦、贾政,后面依次是贾琏、贾宝玉、贾琮、贾蔷一桌。三春一桌,黛玉、宝钗伺候,亲戚邢家一桌,邢岫烟陪同,亲戚李家一桌,李纹、李绮在列,贾环、贾兰不在列。
不过这种次序被贾母打乱了,老祖宗叫三春、黛玉、宝钗过来跟她坐,说道:“小姑子还是让凤丫头她们伺候,黛玉、宝钗伺候我这老太婆吧。”
王熙凤故作委屈,大为感叹:“我和珠大嫂子是没福的人,两位妹妹如今进了咱们家的门,也是嫂子弟妹。”
旁边伺候的婆子媳妇笑得勉强,唯独贾母喜欢她,笑道:“这是我的不是了,你们都不用伺候,都坐,让丫头们服侍。”
此外还有几个旁席,是贾母为了热闹而吩咐进来的族人,包括贾菌之母娄氏等。
贾政扫视一眼:“兰儿怎么不见呢?”
李纨起身回公公:“他不大喜热闹,没来。”
“怎么这样牛心古怪!”贾政发话:“叫二门外的小厮去请来,把环儿也叫来。”
王夫人的丫头彩霞、彩云立马出去吩咐,片刻贾兰、贾环进来告座,这两人诗作都可圈可点,但贾兰看着还正经斯文,贾环便是贼眉鼠眼,毛毛躁躁的。
贾政历经宦海沉浮,心境大变,对子孙远远不像早几年,动辄打骂苛责了,面无表情:“听说兰儿参加了童试?”
李纨道:“才过了府试,院试没过,还要历练几年。”
“教子有方。”贾政嘉奖:“除了琮儿,兰儿可做后起之秀了。”
李纨答道:“也有琮弟的功劳,他们叔侄时常探讨学问,要没他点拨,兰儿参考还早呢。”
贾政命令赏赐贾琮、贾兰两人,不赏宝玉、贾环,贾环心里冷哼起来,贾宝玉则无所谓,首席的王夫人亦是颇为不满。
贾兰腼腆地入座亲戚李家那一席,王仁、邢忠、李纨寡嫂是共同进京遇上的,李纹、李绮之母也是寡妇,贾琮朝他看看,看来贾兰也喜欢表姐……
王夫人因是不忿,摆出笑脸:“前几日我听说琮儿叫人打了周瑞家的,这原不是什么大事,也上不了台面,但倘使她有什么过错,也应该先回我一声,交我处置才是。”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慢慢移向贾琮,贾琮顿时成了焦点。
有老祖宗在,王夫人说得客气委婉,平日宴席中王夫人的话不多,贾母曾经说她像根木头,含有玩笑怜爱之意,今天王夫人这番话,无异于以长辈身份指责贾琮,不少人暗暗惊奇。
但看破不说破,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件事,贾政不理俗务,不知道,除了与清客相公下棋、空谈,他对这些没兴趣,鸳鸯等人也没回贾母,因为此事可大可小,没必要涉及贾母,怕她不高兴。
故而贾母回头对鸳鸯小声嘟囔:“还有此事?”
鸳鸯弯下高挑的身材耳语:“老太太,这也不算大事,原想他们能处理好的……”
作为公道人的鸳鸯,她看得出王夫人十分阴险,逼死金钏,就让她们这些丫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现下这一幕,分明是眼红垂涎琮爷的财产,变着花样想收入囊中了。
鸳鸯只好如实回禀,从重孙媳妇做到自己也有重孙媳妇的贾母,能分辨出来的。
贾赦不时垂涎欲滴地瞄瞄鸳鸯水蛇一般的身材,又爱又恨,鸳鸯那鹅蛋脸、削肩膀,甚是标致,浑身有肉,恨的却是娶她不成功,遭鸳鸯反击,威严扫地,这根刺,除非鸳鸯死了,否则是拔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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