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带着明显的疲态,想来是刚从宫中回来,虽已值不惑之年的年纪,然却未见他的头上有丝毫霜白之色,若非他眼角两道细长的皱纹,只怕说他刚过而立之年也无人不信,尤是他那一双眉眼,纵是不再年轻,却依然煜煜,不难看出年轻时候的他是如何冠盖满京华,便是如今的他,也足以令许多女人倾倒。
冬暖故也终是明白为何冬凌画至死都放不下他,不过,皮囊再好又有何用?
柳承集虽说是冬暖故的生身父亲,但是打小冬暖故长到十五岁连自己的父亲长何模样都不知道,好不容易进了这左相府后,也只远远地瞧见过他的背影,若真要说,现下可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见到这个所谓的“父亲”。
站在柳承集身旁的美妇人见冬暖故好像聋了一般依旧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柳承集,不由又斥了一声:“冬暖故,你竟如此不知礼数!”
冬暖故这才将视线移到那妇人身上,只见妇人一身绫罗,暗红牡丹绣于裙摆,朱钗满髻,细眉柳腰,杏眼朱唇,倒端的是个美妇人,且又能站在柳承集身边说话的,想来是这府中柳承集而今最疼爱的女人,林彤儿林姨娘。
冬暖故依旧没有反应,站在门外不能进屋的六娘单是看着都为她着急,两只手紧紧攥着手心都生出汗来,林姨娘张嘴似又要再说什么,却被正微微蹙着眉心的柳承集抬手止住了。
就在冬暖故打量着柳承集的同时,柳承集也在打量着这个他从未瞧过一眼的女儿,他甚至有些惊讶,这个听府中人都说软弱胆小的女儿见到他非但不觉畏惧,反倒敢如此大胆地与他对视甚至打量他,那不惊不慌的眼神……倒是和她的母亲有些像。
不过,再像又如何?
“为何放蛇咬涟儿?”少顷的沉默,柳承集开口了,声音冷冷沉沉的,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这座府邸的主人,怒了,然他面上却未见任何怒容,有的只是冰冷,恨不得一把掐住冬暖故咽喉的冰冷,“你可知涟儿现在正命悬一线?”
六娘一听柳承集这话,忙吓得不管她前面站着谁拦着谁,她竟卯足了气力猛地冲了进来,冲到冬暖故面前,将冬暖故护在身后朝柳承集“扑通”一声跪下了身,替冬暖故乞求道:“老爷,蛇不是小小姐放的!小小姐成日就在这芜院里呆着,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可怕的东西!求老爷明察!”
冬暖故微微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身前六娘佝偻的背,嘴角牵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心下冷笑。
六娘,你瞧,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会拿我怎样的我的‘父亲’,他说的可是“为何放蛇咬涟儿”,而不是“是不是你放蛇咬了涟儿”,他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肯叫出口怕脏了他的嘴,他根本就不需要听任何解释,因为他已经认定我就是那想将柳涟置之死地的人。
凌画娘亲,你瞧,这就是你拼死也要将我送回的地方,这些人多有趣不是?这真是个“好父亲”不是?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家小姐还没有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来说话!?”六娘的求饶声刚落,林姨娘柔软却厌恶凌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人,替老爷将这个不懂事的奴才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