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根憨厚的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目光和五叔对上又躲开:“叔,您说啥呢,我能干啥啊。”
拥挤的地洞里没有单间一说,头抵头脚抵脚的,自然也没有隔音的地方,谁和谁说话不管声音压得多低都总会有人能听到,彼此之间根本没有秘密和隐私可言。
所以五叔一拉住二根,周围或躺或坐着的人就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清楚这俩人都在说些什么。
这种环境下,即使二根想要劝说五叔一起监视聂政都做不到,因为一旦他在所有人面前暴露出想要出卖兄弟的意思,这些汉子第二天就能让他横尸采石场。
“我可警告你,壮子是为三儿铤而走险去采药的。”五叔伸手想抓二根的衣领却发现对方早就是光着膀子的了,只好退而求其次一把掐住眼前细瘦的脖子,“二根,三儿可是你自小看着长大的,做人,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叔!”二根急了,“你说什么呐,我会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吗!”
聂政虽然和五叔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钱三,但出色的耳力还是让他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
原来之前感受到的那股无处不在视线的主人是二根。
聂政心中暗暗生出警惕,虽然能够肯定二根不知道洞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这么个人在对救出苦力的计划来说终究是个不稳定因素,得想个办法除掉他。
他答应了恩人要作为内应协助唐军救出苦力的计划,还承诺了肯定会发动苦力中愿意响应的人,到时候一道起事,事实上也已经看好了几个平日里表现激进,和白狄人之间有深仇大恨的苦力,只等挑明关系了。
但现在二根横插一杠子认为自己有问题,之后肯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而白狄守卫对这种明显带有跟踪监视意味的动作根本不会管。
距离约定的行动日期只剩下一天时间,如果明日结束前还没有和兄弟们商议好的话,恩人的行动肯定会受到影响,城里的中原人也肯定会被连累。
看来,如果二根执迷不悟,也只能让他先去阴曹地府和他的白狄主子相会了。
就在聂政为暴动的计划发愁的时候,方离正在他的大帐里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流口水。
本来能在苦力营里面找到聂政这个香馍馍就已经够惊喜的了,老天爷居然还把他的妹妹送到了自己手上。
哈哈,如果说救母是你来我往的交易的话,那他方离在白狄人的马蹄下把聂政的妹妹给救了出来,这可就是实打实的恩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历史上的姐姐到春秋大陆却变成了妹妹,但聂政是个知恩必报的人,而且对自己的母国可没什么感情,这样的刺客可比荆轲之辈要可爱太多了。
思绪一乱飘就有点收不回来,等方离回过神的时候,对面聂政的妹妹聂荌已经在忍不住缩脖子了。
聂荌现在才十八九岁,正是水灵灵的年纪,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显得有些灰头土脸,但隔着层灰都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方离还真不介意来个英雄配美人的佳话。
但现在肯定不行,方离笑盈盈地让亲兵把聂荌带下去安置,接着看向闻讯赶来的贾诩忍不住直乐:“文和啊,上天待寡人可果真不薄,本来以为只得了个聂政,没想到还附赠他一家子!”
“主公说得是,也亏得之前的晋地之乱让聂政放弃了去齐国逃难的打算,正巧暂避在北屈周围的钱家庄里,又正巧被白狄人抓了去,这才让臣等捡了个便宜,”贾诩附和着点点头,“不过,光凭苦力营的暴动还不够,我军攻城,肯定得要面对城墙上的老弱...”
本来以为在城内暴动时突然袭击可以打个时间差,避免残杀被掳掠过去的老弱妇孺,但没曾想鲜虞武狡猾至极,从第一次试探过后就再没让那批老弱下过城墙,吃喝拉撒睡都在城楼上,显然是时刻防备着唐军的突袭。
这种情况下,城内的暴动只可能保住那些还没被拖上城墙的百姓们的性命,唐军士卒还是得面临亲手屠杀百姓的心理压力。
这个时候,专门为攻城而生的先登营反而不管用了。
方离掀开账帘:“去叫张辽将军过来。”
亲兵领命离去,剩下帐篷里的贾诩了然微笑:“主公准备让文远将军带兵主攻?”
“正是如此。”方离的表情在灯火下显得有些晦涩,“高顺练兵打仗从不含糊,陷阵先登二营都是出自他手,但就是心有时候太软了点,恐怕担任不了如此大任。”
话说到一半,张辽嘹亮的嗓音在大帐外响起,然后是掀开账帘的声音,只穿着内里的军服,没有披上甲胄的张辽出现在方离和贾诩的面前。
贾诩先是一愣:“将军莫不是已经歇下了?”
“正是。”张辽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臣刚睡下,就听见有人来报主公有事召见,臣不敢怠慢掀开被子就赶了过来,还请主公恕臣失仪之罪。”
“行了,哪来的那么多罪名。”方离不在意地挥挥手,又把之前和贾诩说的那番话重复一遍,末了总结道,“因此,寡人想要让你带领陷阵营的将士作为先锋攻城,文远意下如何?”
常言道慈不掌兵,早在第一次看到敌人把百姓作为肉盾的时候张辽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方离的话毫不犹豫地应下,但又不免担忧:“主公,臣倒是没问题,但如此一来,下面的士卒难免会影响到士气...”
“放心吧,寡人会把踏白军安插在里面。”方离宽慰道,“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率先射杀城楼上的百姓,然后鼓噪士气,至于之前的准备工作,就要靠文远了。”
如果不跟士卒们事先通好气,到时极度的冲击之下战斗力大减,被残忍冷血的白狄骑兵反杀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