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走得太急,崔叔闻的脸上泛着小片的红晕,走近些,还能听到他的气息很是急促。我呆呆地问:“你……怎么来的?”说着回头给他倒了杯茶。他接过去,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喝掉了,才说:“我才上床睡了,突然来了一帮军爷,拿着皇宫的金牌叫我把你的东西收拾好跟他们走。我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你犯事被抓了,这些东西要给你送牢里去——”
我对准他胸口一拳:“你——”
我不偷不抢不拐不骗,怎么可能会被抓起来!
他笑笑,解开披风的系带:“后来进到了皇宫里,带路的公公说你病了。”我这才发觉,原来他的披风下面,居然只穿了件薄薄的袍子。这时正是暮春,夜里起风的时候还是冷得很,我抓住他的手,果然冰凉冰凉的。我问:“怎么就穿了这么一件?冷不冷?”他摇摇头,哼哼:“怎么会冷——倒是我怕你有事,出了一身冷汗是真的!”说着伸手捏起了我的下巴,冷笑:“气色还不错嘛,这么说生病是假的了?”
还好,还知道要关心我。
我心里一暖。
我点点头,转身去拿了自己白天穿的衣服出来给他:“这里没别的了,你先穿上这个。”他老实不客气穿上了,看看我,脸色变得很严肃:“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皇上要——”
我低下头,拽着他到内室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皇帝是我父亲。
皇帝是我父亲。
我无论怎么努力,都说不出口。这个事实,我自己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接受……
他居然也不追问,挥手就往我脑门上面一拍:“那就算了。怎么,你刚刚也睡下了?”
我点头。
他纳闷地看看周围:“你也没灾没病的,皇上怎么就突然叫我来了呢?”
“你怎么知道是皇上?”
“看那侍卫的腰牌不就知道了?”
那倒是。皇家侍卫的服饰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身份。这样说来他居然是父皇叫他来的了?
这样也好。
我不敢说——其实……是我……我想见你了。
就为这么个无聊的理由把他半夜叫来,他一定会生气的。
他大爷的,我怎么居然就照顾起他的情绪来了?平时我们不是可着劲儿打击欺负对方的么?我端起脸:“咳咳,崔兄,你我为人臣者,随便揣测上意是不对的。”
父皇,您英明神武,索性把这个黑锅也替我背了吧!反正要不是您老人家硬把我留在这里,我也犯不着大半夜把他找来……
他拍拍手,又解了刚穿上的衣服,老实不客气地往我那乱糟糟的被窝里面一躺:“估计愚兄今晚得在这过夜了。谢贤弟,请。”说着往里面挪了挪。我爬到他身边自己拉被子盖上了,突然发觉心跳得厉害。心里憋着一口气,憋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叔闻。”
真是奇怪了。从前他在身边的时候我会觉得安心,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更加心神不宁了。我真想把他抓起来狠狠摇晃几下,或者干脆揍他一顿……
“嗯。”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我有点失望。
“没事,睡吧。”
他翻了个身,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问:“是你让皇上找我来的,对不对?”
秘密就这样被揭穿,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像在他跟前被剥光了一样!
我在他横在我身上的胳膊上打了一下:“崔兄,你把我的面子想得太大了!”他靠在我身边,声音依旧很小:“你不说,其实我也能猜到一些。今天,我和几个今科的进士在明月楼吃饭,听到传闻说,你和当年皇上的一个宠妃长得很像,而且,就在那宠妃身怀六甲的时候,皇上就已经为她腹中的孩子取名怀真——”
我浑身一抖。
崔叔闻的手握了过来:“你……害怕么?”
我害怕么?
应该不是吧,我今天吃得下睡得香……刚才是例外。
我老实回答:“我也说不清。只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我一时没了主意。”
他沉默了半晌,才问:“这么说,皇上是认了?”
我不得不承认,崔叔闻确实太聪明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却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只得叹口气:“是。”
崔叔闻的手臂突然一紧:“他有没有说打算怎么办?”
我老老实实交待:“他说要过一段时间再诏告天下我的身份,这期间我得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崔叔闻这下说的话就成连珠炮了:“你听着,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呆着,除了皇上派给你的人,谁也别见,别人给的东西别乱碰——”
我打断他:“这些少爷已经吩咐过了。”
他这才大大吁了口气:“那就好。”
一阵长长的沉默。
我突然想起来一些事:“叔闻,你还记得么?从前我们两个躺在一处,总是又踢又打的,什么时候突然肯好好说话了,必定是商量着要去干什么坏事……”
他脸埋在我肩窝里闷笑:“是么。”我说:“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干坏事的心情了。”他突然爬了起来,俯身在我之上,正色说:“怀真,你别怕,我将来必定能立于朝堂之上,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他说得极慢,极认真,我心里一动,翻过去抱住了他。
从前都是他大剌剌地抱我。我这样主动抱他……还是第一次。他身子一僵,没有再动。沉默了一阵,他突然问:“你是什么时候跟皇上说要找我来的?”
我仔细想了想:“应该有三四个时辰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过去了很久很久。
崔叔闻手指在我胳膊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慢慢计算:“我从客栈跟着那几个军爷走到这里,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再加上我收拾你东西的时间,这一趟来回用不了两个时辰。”
果然。难道是因为等他,所以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么……
我敲敲自己的脑袋:“怎么了?这时间还有关系么?”
崔叔闻细细地说:“我在想……皇上在叫人去找我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在想什么。”
“你又知道了?”
我只知道父皇把你送到这里来了,别的我才不管呢!
崔叔闻笑一声,说:“假如我是他,我现在最苦恼的,必定是今后如何待你,你才是安全的。”
“哦?”
“既然当年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偷也好,逼也好,总之是把你从皇宫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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