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沈黑脸,她干嘛要跑?
她应该站在县衙门口等着他出来给她道歉!
当然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大人大量免他道歉,可气势还是该拿出来的。
江寒揉揉肚子,一边腹诽一面往前走,一路上不停地往后望,希望能搭上一辆回落霞镇的车。
可惜,走了半盏茶时间,车没遇上,倒是远远瞧见两匹马往这边奔来,马背上的人正是她刚刚躲避的。
江寒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又要跑。
刚摆出姿势,她就狠狠地拍了下额头。
“干嘛跑干嘛跑干嘛跑?我又没错!”
她狠踢了一脚泥,走到路边,背转身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地装雕像。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不想跟沈黑脸说话啊!
江寒催眠中,可惜,很快她的愿望便落了空。
马蹄声渐渐变缓。
“吁!”
马停了。
“砰!”
落地声响起。
装雕像的江寒面部有些抽搐,眼睛偷偷往旁边一瞟,正好撞见沈大人打量她的黑眸。
好吧,她再装不下去了。
她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冷淡地打了声招呼:“好巧啊,沈大人!”
“见到我,你跑甚?”
“跑?呵呵,我没跑啊,我不过是肚子饿了,急着回家吃饭而已。”
“……我以为,你在生我气。”沈大人微微一哂。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江寒就不客气了。
“为什么让吕同绑我?你明知道我是无辜的——我跟曾掌柜虽然有交往,可我并不知道他是个人贩子!”
沈大人没说话,将缰绳扔给后面的初一,兀自朝不远处长了几棵苦栎树的小丘走去。
江寒看看他,又瞅瞅一张便秘脸的初一,再瞥了眼落霞镇的方向,最后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一上小丘,江寒便站定不动,没好气地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粗俗!我瞧你爹,也不是个莽夫,你这些粗俗毛病,与谁学的?”沈大人走到一棵苦栎树边,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训斥。
“这与你无关吧?你不是要与我划清界限吗,现在又来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沈大人一滞,面色有些恼怒。
可她确实也没说错。
划清界限,不再管她,确实是他说的……
但是,昨天下午看见她那副失魂落魄大受伤害的模样,他就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当时他心情很复杂,既怨她不长眼睛识人不明,更恼恨曾启利用了她。
坐在茶馆大堂等县里来人时,他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一个念头。
事情的导火索是江寒与祝扬的恩怨,不如就利用这件事,顺手帮帮她——只要黄员外愿意化解恩怨,一切就好解决了。
最初事情确实是按他的想法进行的,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江寒的反应……
算了,之前的事已经没必要再提,如今他手上有了黄光福这张牌,相信黄员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是,这事也不能提,否则,以这女人的性子,一旦知道肯定会自以为是,不管不顾地把事情闹大。
他沈慎并不怕事情闹大,可是她才几斤几两,黄员外若是认起真来,后果就不是她能担负的了。
沈大人眸光闪动半晌后,终于开口:“你与黄家的事,我并不想插手,只是,你们如此闹腾,已影响镇上秩序,本官不得不出手阻止。”
是这样吗?
江寒狐疑地看着他。
心里的感觉更是说不清道不明。
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丝失落。
失落……
这个念头一闯入她的头脑,她立刻拍回了脑海深处。
肯定是昨天受的刺激太大,现在又饿着肚子,她的大脑乱码了!
“你是想说,你是为了调节我与祝扬的矛盾?那么将我们一起送入大牢,难道是在给我创造一个揍得他发怵的机会?”
这话将沈大人噎得半天无语。
这女人笨成这样,他以前为何会觉得她有些不一样的灵动?
江寒望着沈大人那好似吞了一百只苍蝇的表情,也皱起眉头,不耐烦道:“有话说话,猜谜我不擅长,你不说,我就当你让吕同将我捆了是想趁机出口恶气,因为我没有从了……”
“闭嘴!”沈大人喝断她后面的话,忍不住还错了错牙。
这女人不仅笨、粗俗,还毫无廉耻心,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头脑一热说出那句“我可以纳了你”!
他的目光陡然一冷,无情地道:“你不至于令我,念念不忘,我更不是,死缠烂打之人,此事,以后莫要再提!”话音一顿,他微眯起眼睛,好不客气地往江寒心上扎了一箭,“莫非,是你后悔了,才会频繁暗示我?”
此话一出,江寒立即像头炸毛的狮子,嚷道:“神经病啊,鬼才暗示你,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声嚷嚷音量太大,以至于牵着马站在路边的初一都听到了,不由看向小丘的方向。
嚷嚷完,江寒就要跑,才转身她又硬生生地顿住了。
为什么是她落荒而逃啊?
要逃也应该是那黑脸逃,心里有鬼的人是他啊!
于是她又回转身,抬起下颌强撑起一副不服输的模样瞪着沈大人。
两人沉默对视——
不过三秒,江寒就再次败阵。
霎时间,沈大人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他弯了弯唇角,声音和缓了一些:“昨日,你太鲁莽,太不冷静。打人虽解恨,可黄员外会更恨你。之前,你的计策得逞,是胜在他措手不及,对你有新认识后,再出手必定不再是小打小闹。到时,你该如何应对?”
一刹那的愕然之后,江寒强撑的倔强立刻就萎了。
沈大人说的她都明白,只是昨天的事一波三折,受的刺激太大,情绪突然就失控了。
什么冷静,什么隐忍,全成了狗屁。
当时她脑子里除了想要毁天灭地,再也装不下多余的东西。
江寒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树影,许久没说话。
忽然,她背转身目光幽然地望着远方,说道:“时到今日,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应对了。修身养性,努力控制脾气,隐忍退让,遇事多想三分……可我依然还是在困境中挣扎……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压抑自己的天性?不如快意恩仇,想怎样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