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带来一连串的麻烦。说实话,唐无暝压根不想见他,但是又耐不住想要一问究竟的好奇。
他走过去,临近了端详桌边的美人,从捧茶的手到小巧的下巴尖,从薄抿的红唇到含笑的眉梢。唐无暝忽然“咦”了一声,抬手按上了美人的眼角处。
美人厌烦地侧了身。
“六月雪。”唐无暝叫了一声,秦兮朝听到这个名字倏然醒悟,原来这便是盟主府里给他们惹了一身骚的偷儿。
“你这不对啊,”唐无暝惊讶,“上次见你,这儿没有痣吧!”
六月雪回了他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的眼神,挽笑挺了挺身子,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上次更好看了?这可废了我老大劲了呢。”
“……”敢情你这颗痣还能随便长。
“这张脸啊,说起来我是最喜欢的一个。”六月雪摸着自己的脸得意洋洋,“要不是被你瞧过一次,我怎么舍得丢她!”
“……”敢情你这脸还能随便换!
一直保持沉默的秦兮朝走过来,将唐无暝拉到一边凳上坐了,沉声道,“你少装神弄鬼,便将之前的来龙去脉一一讲清,我们便放过你。”
六月雪看着秦兮朝蹲下身去,挽了唐无暝的衣摆看那擦伤,也笑道,“否则怎样,你还能把我送了官办不成?”
秦兮朝看着他双膝双脚上的伤痕,低声问了句“还疼不疼”,见唐无暝摇头了,才站起身来回答六月雪,“送你官办太便宜,”抱臂似是询问美人的意见,来了一句,“不如将你私囚起来,再也见不着牧云?或者把牧云囚禁起来,再也见不着你?”
牧云?温牧云?唐无暝眨巴眨巴眼睛,楞是没明白六月雪和温大夫有什么关系。
六月雪的笑脸瞬间凝固,五指攥得茶盅咔咔作响,声线也不自觉的低了几度,“你不许动云儿。”
先前看那出招挥匕的动作身法煞是眼熟,回味了好半天秦兮朝才想起,那日温牧云与唐无暝初见的时候,温牧云使的也是这样一套,当时他还诧异,向来以医行世的温大夫何时也会了这不入流的偷袭技法。
原以为是他自己学来防身,却没想到是有人教他的。
还有六月雪身上那扑面而来的胭脂香气,也和温牧云身上沾染的是一个味道。
这条条矩矩的,都指向了一条线——面前这个祸端的始作俑者“六月雪”,一定和温牧云有着莫大的关系,或者说……
秦兮朝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面容精致的美人儿,“你叫他云儿?”
六月雪警惕起来。
“他从不许人这么叫他。”秦兮朝道。
六月雪垂了眼,“那又如何。”
秦兮朝道,“你叫他云儿,他没有跟你拼命?”
“命?”六月雪嗤笑一声,仰头看着秦兮朝,“你与他是多年相识,知不知他往年身居何处?晓不晓他三年前险些命丧黄泉?”
自四年前,秦兮朝就已闭世不问,温牧云先前客居扶风岛,后来去往何处他也便再无过问,后来更是断了联系,哪里知晓这四年里温牧云身上发生了什么。而温牧云时而有书信传来,也只是告诉他在四处游历。
只六月雪这么一提,他倒确实有所体会,游历回来的温牧云比之前多了几分沉稳,若是说起来,倒真像一潭搅不起波纹的幽水了。
要说当年,他将温牧云请回山庄做大夫时,他才亲手埋葬了母亲,眉眼里全是散不去的戾气。
六月雪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他跟别人拼了命,报了杀母之仇,垂死在荒沙上,是我救了他。”
秦兮朝叹息,“我并不知道……”
“我将救起云儿时其实自身也是难保,只好带着浑浑噩噩的他四处飘荡,躲躲藏藏。云儿是个好大夫,救治了我许多次。可他跟在我身边终究危险,我便只好将他置在无归峡中。”
“你与牧云……”秦兮朝试探地问道。
六月雪扫了一眼桌前的两人,笑道,“同你们一样。”
“……”
三人在屋中交谈,却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屋檐下,恍惚一抹黑影消失于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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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瘴环山中,层层阶梯上一个佝偻着腰背的中年男人,把着破烂的扫帚坐在一旁歇息,低头看了眼身旁桶里的水,顺手掬起便喝。
目中遥遥望着山巅的一处高殿。
大殿深处,一个全身抹黑的身影走了几步,扑通跪倒在地。圆形的殿堂周围阴冷无比,高耸挂在四周的白晃烛灯也是参差不齐地点着几盏,墙壁上勾画刻印着猛虎蛇象,匹匹张牙舞爪,十分狠厉。
正中安置一座石台,台上一把以骷髅和金钱雕饰的座椅,椅上模糊靠着一个壮年男子。胡冉贴面,颧骨高隆,鹰目灼灼,五指轮番敲打着石刻的扶手,不怒自威。
“门主。”底下的黑衣人抱拳称道。
“那人现况如何?”椅上人气低声沉。
黑衣人微一踌躇,如实汇报,“未有其他动作,只是……”
“嗯?!”
听得极不耐烦的一喝,黑衣人浑身一抖,伏地颤声,“只是,目前和、和扶风山庄的庄主在一起。”
被称作门主的人没有再说话,而底下的黑衣却已在这番沉默中抖成了筛子。
门主森目望着殿中跪着的人,忽然抬手一招,“丢去药笼。”
从四面现身几个魁梧大汉,步步向那黑衣人逼去,未等他有所反抗,便已一人捂嘴两人抬身地将他架起,分毫不敢多留一刻,快步从一侧的偏门隐去,只留下几声欲出不出的呼救声。
扶手上五指相贴的几处在内力之下纷纷现出了坑凹,碎石声响咔咔不绝。
殿中空荡着飘过一句低沉,饱含愠怒——
“又是扶风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