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把唐无暝抗进了阁楼,反锁了门,挑了一扇最大的窗户跟前把他放下,然后也不再管他,在屋中四处搜寻什么。
唐无暝不敢大声喊叫,恐招致上官家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只能转动着眼珠看屋中的陈列摆设,像是一间藏宝阁,其中刀枪兵斧、字画珍玩,无奇不有。
而屋正中木台上摆着一柄长剑,瞬间让唐无暝眼前一亮,因那便是江湖中失传多年的青烟剑。
这剑说来也没什么特殊,只材料却是极致的难找——那是千年的一颗玄冰石,玄冰石奇寒无比,入水水结冰,入火火即灭,普通的铸造工艺根本不能将之与滚热的铁水融为一体。
却也不知那铸剑师是如何做到的。
当年青烟剑流入江湖,斩铁削泥无往不利,死在剑下的人连血液都是能凝成块的,而持剑之人若是抵抗不了这入体寒气,没个一年半载也会寒毒侵心而亡。
好剑总是伴着血雨腥风的,青烟剑如此声名远播了一阵,忽然有一天就消失在众人视野里了,唐无暝曾也接过寻剑的任务,赏金足足有十根黄金那么多,却也在好一番天南海北的寻觅之后无疾而终。
原不想,这把剑竟是安稳的躺在盟主家的藏宝阁里头。
那身披紫纱的美人躬腰在阁中翻箱倒柜,顺心的就拿出来细看一眼,不顺心的直接顺手丢弃。没多会屋中就落了个满地狼藉,奇珍异宝四处乱撒,还有一只血玉扳指顺着不太平整的地面直滚到唐无暝的脚边。
这贼也当真大胆,不知是仗了什么,这般有恃无恐。
美人倚着身后的柜子歇了歇,环顾了一周,目光落在了唐无暝脸上,片刻就忽然踢开了脚下碍事的物件,点足轻飘飘的移了过来。
托着手里的一尊白玉菩萨坐莲像,笑着问唐无暝,“喂,钱满门的小子,你见的多,告诉我这屋中什么最值钱?”
美人一开口,就差些把唐无暝惊的跳起来,连吃进肚里的包子米饭都被吓的滚搅了一下,似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一双眼睛微颤地瞪着面前的美人。
“你……你是男人?!”唐无暝惊愕。
美人托着腮,看向了他隆起的肚子,“你难道不是男人?”
不不不,这不一样,我肚子里塞的是假包子,可你穿的是真女装。唐无暝想摇头否决,可穴位被定住,全身僵硬着不能动上一分,
“你怎知我是钱满门的人?”片刻,唐无暝反应过来。
美人伸手捏了捏他的假肚子,噗嗤一声笑了,“也就只有钱满门的人肯做这么没品的事情。我以前接触过你们的人,你算好的了,”声音蓦然一轻,缓缓道,“……起码还没有杀人放火。”
唐无暝虽是被人坑进阁楼里来的,可却全然没有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一点杀气,戒备虽仍没有卸下,但好说放松了一丝,也不禁回问,“你见过他们杀人放火?”
“见过,一家老小,就连隔壁的无辜母女都没有放过。”美人歪了歪头,视线顺着他奇异隆起的腹部往上移动,“你是钱满门的人,难道没有见过?”
唐无暝摇摇头,“我晕血,兔子都没有杀过一只。”
美人有一双弯挑的桃花眼,更衬的那张脸明艳动人,月光有些暗沉,透过窗纸应在那人的脸上,使人生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对上视线的一刻,美人一直含笑的眼中倏然迟疑了一下,手指勾上唐无暝的下颌,将他脸面挑向微弱的光源,好能更加仔细的看清。
唐无暝几乎要以为他透过了皮肤,直看到了骨骼上去,将整个面孔都印下来。
“有趣,”美人掐着他的下巴,继而笑的更加深邃,“着实有趣,钱满门中竟然还留着你这样的人,小子,你几岁入的门?”
唐无暝知自己是人家案板上的肉,也不逞那口舌之快,干脆答道,“十岁。”
“你确定?”美人挑眉。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他几岁入的门他自己还不清楚麽!唐无暝皱着眉眨了两下眼,一副“你明白还是我明白”的表情瞧着他。
美人却是在看了他的表情之后,先是抬手摸上了他的脸,极仔细的从额角到颌下,每一寸,每一角。
唐无暝并不疑美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因为那摸索的手法,全然不是抚摸,而像是寻找什么。
摸了几把,美人愈加笑的愉悦,连连重复,“更有趣,更有趣了。”也不懂到底是哪里有趣。
唐无暝看着他将手里的菩萨像置于窗台,白玉的菩萨表情肃穆,手托净瓶,盘身端坐于莲花台上,微张的眼像是包罗全场之景,莹润的玉泽萦绕其身,莫名看得他毛骨悚然。
强制从菩萨身上移开了视线,唐无暝小声的问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美人回眸一笑,“找事。”
找事儿?!
“上官家曾经惹恼了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难道我不该来找找他们的晦气麽?”美人笑着踱到里头的一张梨花木桌旁,从一侧的画筒中捡起几幅画展开来看,啧啧叹道,“你瞧这盟主府里,也不见得有多清白,各个大小战役里缴来的胜利品,不都进了他们的肚子。”
开了角落一卷画轴,扑下鼻子嗅了一番,惊道,“咦,这可是好东西。”
唐无暝离的远,根本看不到他拿着的是个什么,只正趁他不注意,调动了全身的内气冲打着被封锁的穴道。那美人虽然美,反应也快,点穴的手法更是稳准狠,可凭借唐无暝走闯江湖那么多年的经验,这样的人跟自己是差不多的,武功不见得会有多高。
不然,也不至于想出这么个不上道的法子找上官家的晦气,早就下个战帖,把盟主打翻一决雌雄了。
自打跟着秦兮朝一吻定情,唐无暝吃得好睡的稳,不仅养了一层肉出来,而且再没动过武练过气,自体解穴手法更是生疏的很。
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唐无暝已用满头的热汗切身体会到了。
美人左臂夹着一卷画轴,信步走到中央摆放青烟剑的木台,围着瞅了一遭,又抬头问唐无暝,“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屋中什么最值钱?”
唐无暝一惊,泄了内力,前后斟酌了几回,据实说是青烟剑肯定是不妥的,以那美人的脾性,肯定是没打什么好主意的,于是视线一转,向着身侧的端庄菩萨道,“这尊菩萨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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