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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绿翠绿的油菜地里,一个褐色葛衣的年轻人,面带微笑地从板车上搬下一个马桶,打开盖子,拿起地上婴孩儿胳膊粗的搅屎棍,使劲在马桶里搅了搅,再嗅了嗅鼻子,满意的点点头:“村里的人果然厚道,连拉的屎都这么厚,真是上好的肥料,不过还给我添点水,不然就肥料得肥过头了,哎呀,今天我这天然有机,无任何添加物的绿色油菜可算能饱餐一顿了。”
一边说着一边姿势娴熟地动手拿瓢挖了厚厚的一瓢,“啪”地倒进一边的挖出来专门稀释的不过五六个平方的水池里,连着将桶里的东西全都挖出来,再将桶扔到另一个十几个平方专门洗马桶的池子里。
等稀释池子里的东西稀释得差不多,他又找出来一个长柄的舀勺,“哗啦”舀起来一勺,胳膊用力一送,就给交到了周围的油菜上。
那些油菜先是被压得弯下腰,淋了一身肥料,被浇得蔫蔫的,不一会儿又精神起来,看起来更绿了。
等到将这五六亩油菜都浇完,一板车上的十几个马桶里的东西也用完了,年轻人蹲下身,很矜持地在鼻子上堵了两个棉花,手上戴上手套,一手抓着马桶,一手拿着刷子,然后就“欻欻”地使劲刷马桶。
“这个肥料是够肥,同样也够臭。”年轻人偶尔仰头换个呼吸,“为了我的有机油菜,我什么都能忍。”
“哎哟,福生你今天又收马桶啦,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们家都给攒了三桶啦,就等着你去拉呢。”一个扛着锄头的抹着汗的中年大叔嗓门大的喊。
刷马桶的年轻人浑身一震,差点摔了手里的刷子,把这马桶盖到那些人头上去,说了八百遍自己叫浮生,偏偏一个个都喊他福生,你才福生,你们一家子福生。
不过有了之前不下八百回的失败教训,浮生知道自己在说一千遍也是哦白费口舌。
于是继续保持沉默。
其他跟着一块路过的村民看浮生这回都不再坚持拿着纸说他们说错他名字了,挺稀奇,也挺高兴,谁喜欢有人整天纠结此浮非彼福啊?那不就是在说自己没文化吗?
其中一个青年说:“福生你怎么干这倒夜香的活呢?好好的五六亩地,你不种麦子不种稻,种点子青菜有什么用?咱们村谁家不种点青菜,到时候我看你往哪卖。”
浮生憋着气,就怕呼吸大了,那臭味再往脑门上冲。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没了兴致问他,只有一个大爷叹口气:“福生啊,你还不知道,昨晚那场山神震怒,可是把咱们村通往村外的唯一一条道路封死啦,你之前说你要把这些菜卖给镇上的大户人家,如今怕是也要泡汤啦,回头咱们村子还得组织一场祭祀,那山神息怒呢。”
浮生愣了愣,傻傻地回头看众人。
众人以为他是被这个现实打击了,纷纷露出同情的神色。甚至还有人跟他说,以后他可以拿这些青菜跟他们换粮食。
其实浮生想的是,山神震怒?昨晚不就是地震了吗?还需要祭祀?不会又是什么要拿活人做贡品吧?
“你们,要祭祀?”浮生斟酌地说,“可是村子里一共还有三头猪,祭祀会不会不够啊?”
刚开始招呼他的中年大叔不悦地说:“你想什么呢?谁说要用猪来祭祀了?猪那么蠢,是能用来祭祀给山神的吗?”
浮生心里一咯噔,手脚都凉了。
却听那边继续说:“我们要用两只鸡来祭祀,鸡是最勤劳的动物了,猪这么蠢,也就配得上给咱们这些凡福酥子吃了。”那位中年大叔一说完,立马挺直了背,因为自己用了“凡福酥子”这个成语而沾沾自喜。
其他人竟然也十分崇拜地看着他,似乎没想过这位大叔还有能说出这样文绉绉的话的时候。
“老朱头,看在你今天这么有文化的份上,下午的棋局我让你一子!”一位老者看着中年大叔十分欣慰,“我的那本百棋谱也借你看。”
中年大叔喜上眉梢,欢欢喜喜地跑了:“我要回家洗澡,换衣服,烧香。”
其他人一脸羡慕嫉妒恨。
浮生默默低头继续刷马桶,他的三观已经被这个村子毁的差不多了。
一本外头烂大街的围棋规则介绍而已,搞得跟圣旨一样珍贵。
最离谱的就是,这个村子,统一下午是下棋时间,雷打不动,有时候为了一盘棋,家里媳妇生孩子都可以不管,不,甚至有人一边下棋一边生孩子。
浮生表示,有生之年,能遇上这样奇葩的过度,绝对是自己祖上坟墓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