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嫆的家族之所以能成为鬼师,自然是有其不同常人之处。
即将出发前往伢缅家的前夜,什嫆曾经抚着守汶的脑袋对他说过一番话。
“守汶,你听我说,你我祖孙二人,只是深山贫人,生逢乱世,能苟活已是不易。可人若想活着,还想活得自由,便要戒贪,贪欲如瘾症,毁人无形。”
什嫆格外郑重地将这一番话告诉守汶,就是希望他在伢缅家中活得本分,除了生存之外,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但是,这也仅仅只是什嫆对守汶说的,她是守汶的外婆,谁不希望自己的后代子孙过得顺心?
所以说,什么安分守己,那是什嫆对守汶的忠告,可该帮守汶争取的东西,她一样都不会放弃。
所有的善,都让给你,恶,我来背着,只要你过得好。
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也不过如此。
什嫆对伢缅说的那一番话虽然让伢缅脸上很是过不去,那一席话显得他好像是个眼中只有利益而无亲缘的卑鄙小人,但是实际上,事情也的确如此。
人永远不会因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而愤怒,能让人感到愤怒的,只有真话。
所以,为了守汶能在伢缅家中好好生活下去,什嫆决定选在招龙日,履行她的诺言--用鬼师特有的手段,令伢缅的儿子索甲为这个家族传宗接代。
为了这一天,什嫆在守汶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很多准备,比如说,当村中的妇人们将扎染好的布条放在场子上晾晒时,她偷偷在上面下了毒。
什嫆下的,是一种慢性毒药,中毒者会在数月后表现出身体无力体渐衰弱的状况,然后在半年内病故,这种症状即便是巫医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家人会相信其属于自然病故,以此了去事端。
但是这只是鬼师巫术的步骤之一。
什嫆用的这种巫术,叫做嫁子,顾名思义,死去之人的灵魂会被转嫁到求子之人家中,成为对方的儿子。
嫁子巫术必须选在招龙日进行,将毒下给接凳的人,然后,什嫆会在家中做法招魂,这也是中毒的人之所以会神情恍惚身体虚弱的原因。
待到接凳人死去之后,什嫆将在家中行法事,将接凳人的灵魂转嫁入索甲家中。
总之,依照什嫆信誓旦旦对伢缅说的话来看,她的法术是必然能够成功的。
伢缅和什嫆有三年之约,什嫆能否成功,决定着她和守汶的活路。
眼下,毒已经下好了,什嫆目送伢缅离开后,回到桌子旁边坐下,她的背佝偻着,早已不能像年轻时一样坐得笔直,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自己虽然通晓诸多法术,可是这双手却从未害过人,对于什嫆来说,这还是头一次,她默默地凝望着自己的十指,场子上的接凳人在中毒之后,不会立刻有任何变化,那么自己的这双手呢?什嫆望着它,不知道在成为了一双沾染罪恶的手之后,它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金寒池从瞎子身边离开后,忍不住又在人群中看了瞎子一眼,他当时只是出自本能地上前扶住了瞎子,距离比较近的时候,金寒池总是忍不住细细打量那个家伙。
他可以肯定,在自己复杂的阅历中,第一次见到盲丞这样的人。
金寒池没看到伢缅去找察戈,在伢缅从巨石上跳下去之前,休伶来了。
“主人,地点已经找到了。”
自从进村开始,金寒池和休伶便分开行动,他认为自己和休伶站在一起,是非常显眼的目标,故而就让休伶依照颂幺说出的地点去寻找旧寨的寨门所在,而自己则去看热闹,还有些意外地和盲丞近距离接触了一下。
听到休伶的话后,金寒池这才收回目光,跟着休伶向僻静的小巷走去。
整个舍昂寨子里的人都汇聚在场子上,好像将整个村寨所有的生命气息都凝聚在那里,以至于其他地方空空荡荡得有些落寞了。
“他娘的,真是连点儿人气儿都没有啊!”
魏大锤坐在院子里,忍不住骂了一声,他本来在帮察戈剥玉米,越想便越生气,干脆将玉米棒子扔出去,对面的水絮看到那玉米棒子滚落在脚边不远处,刚想站起来去捡,刑三却拦住了水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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