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和让娜,两人这几日厌食厌油腻,食yù大减,也不知是因为天气渐渐燥热的缘故还是又有了身孕。她们自然是希望自己有孕的,唯因如此,反而情怯,不肯即时找郎中来号脉,总想再等几日,若真的有孕,那时的脉象也更准确些,免得误诊,空欢喜一场。家里添丁进口,那是大好事,其他几人yàn羡之余,少不得要拿她们打趣取笑,只有苏颖是拿定了主意不肯再生的,倒不致因此眼热。
茗儿眼尖,瞧见夏浔进来时神sè有异,便即站起,问道:“相公,出什么事了?”
夏浔叹了口气,把解缙的事说了一遍,埋怨地道:“这个大绅呐,xìng情狷狂,不知收敛,若他只是个乡野名士,目中无人倒也无妨,可身为一朝首辅,贪功近利、又生了一张到处损人的臭嘴,一旦出事,只见墙倒众人推,哪有雪中送炭人。说不得,我得去捞他一把,否则这一遭只怕他死罪难逃了!”
茗儿自然知道夏浔这一说绝非危言耸听()。自科考之制建立以来,涉及科考的案子处罚就极其严厉。唐朝时候,mén阀的力量尚未完全消除,那时节一科取士不过十几人,你若细看唐朝状元,几无一人来自民间。其实何止状元,唐朝的进士几乎全是在考试以前就已内定了名单和名次的,根本不存在公平取士一说。
饶是唐朝科举如此黑暗,这尽人皆知的内幕也只能放在台底下去讲,万万不能叫人拿着把柄告发出来,一旦闹成丑闻,考官也有掉脑袋的风险。到了元宋,更加严厉,再到后来清朝时,不只考官循sī要杀头,考生找枪手,那是连考生带枪手也一并杀头的。
清朝的柏葰,旗人,内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只因听人说情,把一个本应落榜的举子取中,排在榜尾,事发后即同相关的考官、考生本人及关系人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挂上了高竿。
我们看鲁迅回忆文章说小时候家庭遭受变故,以致没落下来,就是因为鲁迅身为内阁中书的祖父在浙江乡试时想为儿子疏通关节,让儿子顺利考个举人,结果事败,先判“斩监候,秋后处决”,又判“牢固监禁”,经多方疏通,蹲了八年大狱后才得以释放。那还是到了满清末年,要不然少不得又是父子两条人命。
严酷的惩罚措施是为了保护其他忍受了十年寒窗之苦的儒生以及天下儒学的尊严,同时也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利益,统治者眼中,只有拥有真才实学,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班nòng虚作假的人岂非皇朝掘墓人?碰到这种事,是绝不马虎的。
茗儿深知此事关系重大,而且比夏浔知道的更清楚。如果夏浔是正儿八经的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出身,那么他根本就不会想直接入朝为保解缙而努力。可他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更非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出身,对科举事一向不曾关注,不大清楚其中利害,所以才有这般想法。
茗儿比他知道的清楚,深知此刻解缙已是众矢之的,不管这是不是有心人想打击太子系的一种手段,可他们确实成功了,他们成功地挑起了全天下的注意,挑起了整个士林阶层的愤慨,而士林阶层的背后是整个官宦体系和地主阶级,谁在这时候硬要chā手进去,逆cháo流而动,都难免要落个粉身碎骨()。
因此茗儿断然道:“相公,万万不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缙致有今日,并非因此一事,哪那么容易便能替他脱罪?再者,你是勋卿而非朝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以什么借口去管呢?当朝首辅的上下去留,你一个散佚的国公强加干预,皇上心中会作何想法?”
“这……”
夏浔恍然大悟,可是叫他坐视解缙落难而连搭救的尝试都不去做,他又如何甘心?茗儿道:“相公,你若想救他,也不能这般冒失出头。他的生死,取决于皇上,你与皇上相jiāo甚深,素知皇上为人,若想救他,也只能从皇上的心意来想办法才成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浔“啊”地一声,一拍额头道:“是了,正该如此!茗儿,你速去太子府一趟,就说向太子妃借一个太医回来为西琳和小荻诊脉。籍机告诉太子,叫他对解缙一事不闻、不问,万勿chā手。若太子不在,就请太子妃从速转告!”
茗儿不明夏浔用意,却知夏浔一定是有了主意,连忙答应一声,叫巧云陪她回房换了衣衫,急急取车出府而去。夏浔吩咐了茗儿,又急急赶到前厅,唤来一个心腹家奴,这人原是一位官宦子弟,幼读诗书,机敏伶俐。后因父亲犯事被贬为官奴,辅国公府建好时,转为了辅国公府的家奴。
夏浔把他唤到跟着,低声嘱咐道:“你去,速速找到都察院黄真大人,告诉他,取消一切救助解缙的尝试,快去!”那家仆答应一声,急急出去,牵了马出府,打马如飞直奔都察院而去
夏浔打发了那家奴离开,长长吁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个陈瑛,虽不及纪纲嚣张跋扈,却远比纪纲更加yīn险可怕呀。咬人的狗,果然是不叫的,看来,得先解决了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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