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始终力不从心。
王启年连忙整理了仪容、搓搓手,跟着礼官走进去。
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大厅里回荡,他渐渐看到了皇帝。
皇帝穿着黑衣,是陆军制服的样式。但就仅仅是样式相同,再无其他累赘。他的身上唯一的亮色就是胸前的五枚银色纽扣,连领口处露出来的衬衫都是灰色的。
他坐在同样是黑色的高背王座上,整个人像一座冷峻的冰山或是沉默的高崖。
王启年忍不住皱了皱眉。皇帝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他还不是皇帝的时候。
那时候他甚至会笑着拍拍王启年的肩膀,说:“老王,听说你昨晚又喝高了?”
他最终在距离王座十步远的位置停下来,鞠了一躬。
随后听见皇帝对他说:“听说你昨晚做了件好事。”
王启年微微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他依旧年轻——年轻得不像话,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但实际上他今年已经有三十三岁了吧。皇帝不会老,不会死,大家都这么说。
一方面他们因为有这样一个皇帝而感到欣慰——那意味着生活相对稳定。人们再不想回到从前大混乱的时候。
另一方面他们也因为有这样一个皇帝而感到绝望——那意味这种生活也许将永远继续下去。不会变得更糟,但也不会变得更好。
现在皇帝的脸上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王启年觉得心里微微一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说的是好事,还是“好”事?
王启年只好说:“那个人比我想象得要狡猾一些。是我低估了他,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他不想辩解什么,因为皇帝总是知道很多事。与其徒劳地用辩解引来愤怒,不如坦诚地承担责任。
李真微微摇头,说:“不能说你不周全。你还知道在第二步计划里用保卫局的特工做诱饵,而不是用平民。”
“……这是自然的。”王启年小心地说,“我不敢因为这件事耽误他们明天的工作。前一天就已经把那些人安置到别处了——饮食和住宿都有保障,今天还会给他们一定的补偿。”
李真嗯了一声。王启年就微微松了口气。
但他听到皇帝又说:“他们平时也做那种事?”
王启年愣了一下子,但很快就理解了皇帝所指的是什么。冷汗从额头流下来,他急切辩解道:“不,平时不是这样子的。”
他稍稍停顿,在粉饰与坦诚之间犹豫了一下子,选择后者:“那些人平时的确手脚不干净。打人勒索之类的事情都是会有的。这些事我知道,但是杜绝不了。上个月有四个人失手弄出了人命,军法处已经将他们全部处决了。所以这段时间情况好了不少。”
“但是昨晚那种事,陛下,只是演一场戏而已。平时绝无可能发生——他们没那么大胆子。我用自己的脑袋保证这一点。”
“你杜绝不了?”皇帝看着王启年说。
“陛下……”王启年绝望地看着李真。
然而数秒钟之后,皇帝的震怒没有到来。正相反,王座上那个人低沉地叹了口气:“你的确杜绝不了。”
“但是。”他又加重了语气,“昨晚那种事是底线。真出了事,就全部处决。如果你要隐瞒,最好不要被我发现。否则你的脑袋一样保不住。”
王启年诚惶诚恐地应了下来。然后他试探着问:“关于那个人……”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他去。不需要为某一个人小题大做。更何况……”
他最后一句话似乎并不想说出来,然而还是脱了口。声音含糊不清又很低沉,王启年只听了个大概。他正要细想的时候,皇帝已经对他说:“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王启年连忙收回思绪、再鞠一躬,后退三步之后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出皇宫、走过前一道宫门、走上了门前的广场,宫殿里那种压抑感才彻底从他身上退去。也直到这时候他才终于弄清楚了皇帝的最后一句话是——
“他也没做错什么。”
王启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甚至有些庆幸昨晚那次行动的失败了。不过皇帝究竟是怎样想的?他搞不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