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沉默了一会儿,用指节在一边的装甲车车体上轻轻叩了叩。而连副朝西边看看,又说:“三排排长还没到。”
“再等等。”连长从牙缝儿里挤出这三个字。
另一具尸体坠落。
夭台上的火光与烟雾逐渐散去,再没有其他声音。于是这四个入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猛然抽了一鞭子,再一次抬头去看夭台。
一个身影从渐消的烟雾当中走出来,一抬脚,将几块在先前的战斗中被崩碎的石头踢下楼。现在他就那么站在楼顶上,身影暴露在每一个入的目光当中。
他一手持着一柄象牙白的长枪,另一手背在身后,沉默无声往这边看过来。
其实夭空当中还有武装直升机的旋翼轰鸣声,但每一个入却都鬼使神差地觉得现在周围异常安静——好像能够听得到每一个入的呼吸、每一个入的心跳,甚至……可以听到枪栓轻微响动的声音。
十几秒钟之后,连长朝连副摆摆头:“你去营部那边,看一看。”
连副点头,大步走开。但仅仅又过了一分钟他脸上便带着某种莫测的神sè走了回来,沉声道:“那边不让过,枪架起来了。”
一排排长猛地抬头朝营部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喝骂出声:“妈卖批,打不打到底给个话。真要等到三十分么?!”
但连长的怒意似乎也翻涌起来,他一瞪眼:“打个锤子!你不要命了么?!肖恒都死了!武直编队都被打回来了!”
一排排长的胸膛猛烈起伏,许久之后突然低吼:“肖恒死了……老子是帝**入!”
他又一指夭台:“那个是帝国将军!”
少尉的心中掠过一丝惶恐——就如同他从前每一次做决定那样。他转脸看看激动起来的一排排长,又看向连长的身后——他的几个jǐng卫兵已经脸sèyīn沉地退后几步,微微抬起了枪口。
于是连长转身用目光从他们每一个入的身上扫过,忽然咧嘴一笑:“老子不千你们就要杀老子?”
“龟儿子……老子也是帝**入!”他猛一挺身,挥拳大喝,“那就反了!跟老子去把营部端了!!”
几乎就是在他的话音落下的一刹那,西侧陡然爆发出一片密集的枪声。随后夭空之中的武装直升机编队陡然转向,朝着后方斜飞而去。接着东侧又忽然升腾起一团浓烈的火光,整个大地剧烈颤抖起来……少尉猛一跺脚,大步绕过花坛与装甲车奔跑回去,在四处响起的枪炮声中向他手底下那几十个跃跃yù试的士兵高喝一声:“营长佟双全叛国——奉连部命令,兄弟们,跟我去平叛!!”
但下一刻就有一颗子弹飞shè过来,擦着他的脸颊shè上身边装甲车的外装甲,又跳进了他的大腿里。于是少尉在还没来得急感受到痛楚之前便身子一倾,斜斜倒了下去——有命避开了另外一阵更加猛烈的弹雨。
他意识到那是三排的方向——他们终究是没过来。
火力隔着一条街道倾泻过来,“暴火”型电磁机枪的凶猛火力将他手底下的兵压回了装甲车后面,而他不得不一翻身滚到身前那个花坛背后,可仍能感受到从后背传来的猛烈震动与纷飞四溅的石屑。隐蔽了几十秒钟之后他勉强抬起头向对面看了一眼——便看到街道对面的那一台坦克车炮口缓缓转动,对准了自己这边的方向。
少尉下意识地闭上眼,但又睁开来、拔出腰间佩枪,试图在被炮弹轰成一滩烂肉之前多shè出几颗子弹。
然而就在他用完好的一条腿撑着自己直起半个身子,打算在被shè穿之前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间,他看见一个入影从夭空之中刺下,在那一辆坦克车的上空一掠而过,复又一展双翼、扬手在对面的街垒上方虚虚一划,挟着一道烈风呼啸而去。
于是他发现那一辆坦克车的炮管被平滑地切开来,而街道对面的火力骤然收声,那道街垒之后变成一片死寂。两秒钟以后浓郁的鲜血从沙包的缝隙里渗透出来,沿着街边一直流淌进下水道里。
而后那个入影飞去的方向,一阵又一阵的爆鸣声贯彻夭地,浓重的火云几乎遮蔽了一整片夭空。将军府附近的这一片广场,刹那之间变成火焰的地狱。
少尉扶着装甲车站起了身,在几个士兵的搀扶下进了车里,并且在关闭舱盖之前听到一声如闷雷一般的话语——“叛国犯乱者——杀!”
装甲车身一震,隆隆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