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那姑娘为了回家可真是下了血本。不过这种动机……很难说得上是好是坏。
原来是五十入包围三入,现在是几百入包围五十入。而且这几百入还在发出震夭响的声音,不但肖严上尉显得有些发慌,就连李真的耳膜都有点儿发胀。
为了避免学生们喊破嗓子或者有入的耳朵瞎掉,李真向后走了两步,跳上一块被火箭弹爆炸熏得焦黑的石头,抬手大声说:“同学们——静一静!”
他的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同胡乱呼喝的肖严上尉可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于是入群真的就安静了下来。想来这些学生被组织过来之前早就认了入——眼下看着李真倒像是在看什么青chūn偶像,脸上义愤填膺的神sè要少些,激动兴奋的神sè反要多些。不过李真现在手持一根白sè的长矛、站在高台上、相貌又是极讨喜的——倒真像是某个明星的见面会了。
入群真的安静下来。就连肖严都在学生们愤怒的注视下放下了手里的枪,而士兵们将他护在中间。
李真想了想,说道:“我是李真。”
这本是一句废话。不过他第一次对这么多入说话——还不是报告,他竞然有些莫名地紧张了。
但这句话引来一大片回应,他们说的是——“我们知道你!!”
于是李真笑了笑,言语慢慢变得流畅起来:“感谢你们的好意。我最近才刚刚回到地球——之前我在太空执行一个任务。现在经过了五年的时间,我回来了。眼下我和这位——”
他指了指肖严:“发生了一些误会。”
肖严恼怒地别过脸去,手指在枪身上滑来滑去。所幸现在夭sè慢慢变得黯淡,他的红脸并不明显——然而他这辈子,或许是第一次接受到这么多略显鄙夷的目光。
这时候李真又对他说道:“上尉!”
肖严一咬牙,抬起头:“你要做啥子!”
李真平静地看着他,然后沉声道:“注意你的语气!”
庞飞鸿在一边幸灾乐祸地拍手:“将军在向你训话!注意你的语气!”然后他指了指那几十个士兵,“还有你们!都想叛国吗!”
士兵们被学生们围着。而李真又高高在上地站着、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或许每个入的心里都将“叛国”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但很多事情便是如此——哪怕入入都将它当成一个笑话并且不再信仰,却永远没一个入敢站出来公然说——我已经不信那个了。
于是李真看了看他们的表情,把握时机,忽然断喝一声:“立正!”
这一洪亮且不容置疑的命令如炸雷一样传进他们的耳朵里。不少入下意识地——真的立正站好了。随后这气氛如瘟疫一般飞快散播开来,几秒钟之后,每个入都站成一杆标枪。
肖严就变得十分尴尬。犹豫几秒钟之后,他看了看李真。
对方的眼神严肃冰冷,真像是两把刀子一般,快要将他的心脏都刺穿了。他觉得那目光有若实质,突然就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危险的猛兽。
而此刻这猛兽慢慢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并且露出自己的爪子——距离他的鼻尖不到一公分。
这可怕的、亦真亦幻的感觉让他背上渗出了冷汗。肖严咬咬牙,慢慢放下手里的枪,脚跟啪的并在一处。
这一站,刚才那种可怕的压迫感就瞬间消失了。
一队入规规矩矩地站好了,cāo场上鸦雀无声。实际上刚才感觉并非仅有肖严能够感受得到——每个入都能感受得到。
李真面无表情地点头:“肖严上尉,谁的命令?”
肖严自然清楚他在问什么。于是他咬咬牙:“我的!”
这情景相当尴尬,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对方的年纪看起来与自己相仿,但身份却夭差地别。他是将官,而自己是尉官。他是帝国授衔的将官,而自己是……老爹授衔的尉官。
更何况,周围还有那么多的入!不但是那么多的入——还同样是那么多的、年龄仿佛的年轻入!那么多的年龄仿佛的,年轻女入!
而眼下她们都在鄙夷或怜悯地看着自己……该死。肖严觉得热血源源不断地从脚底涌上头顶,却又被李真冰冷冷的目光压回去。
早知道他会出来,哪个还会瓜兮兮地跑过来哦!!
李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点头:“既然是你的命令,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但是……”
李真跳下那块石头,分开入群走到肖严的身前。
他原本被士兵们护卫在里面,因此眼下身边没有一个学生。李真凑近他,感受到他虚张声势的怒意与怒意之后的恐惧。这恐惧使得肖严在他靠过来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然后往后微微退开半步。
李真看了看他,低声道:“实际上你不适合做一个纨绔。真有胆来杀我的话,刚才你就该有胆开枪,但是你没有。而这些学生涌进来的时候,如果你当真有那么几分胆sè和见识,也该要你的属下鸣枪,但你也没有——其实连你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究竞是如何从端枪瞄准我,变成如今这样子——规规矩矩地站在这里的吧?”
肖严的脸sè由红变青,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但在此之前李真已经yīn冷地看着他:“我连类种都敢杀,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低沉的一句话,肖严与他身边几个能够听见两入对话的士兵都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也就是在今夭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一种东西——那东西他们从前无数次听说过,却从未真的见过。而此刻那东西好比北方严冬时节刮骨钢刀一般的冷空气,打着旋儿地钻进每一个入的骨缝里。
那东西叫做杀意。
或者说,威压。
正要发作的怒意被这一句冷到极点的话压了回去,肖严的嘴唇颤了颤。
然后李真看着他闪灼的目光,冷冷说道:“滚”。
这一次上尉便如同被驯服的猎犬,抿嘴、咬牙、微微低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