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是英国的!”常云亮赶紧纠正道。
“哦,反正英国佬也没几个好东西。”陈金说道。
我说:“你别瞎咧咧了,天都这么晚了,咱们赶紧回去睡觉吧,你们看看,父老乡亲们都陪着咱熬夜,咱们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么?”
“是啊是啊。”常云亮赶紧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冲着四周围拢着的村民们连连拱手,像是在做演讲似的说道:“各位敬爱的父老,各位乡亲,今天呢,就到此结束了,打扰了各位晚间的睡眠,我们深感抱歉,在这里,我代表几位兄弟们,向大家致以深切的问候,诚挚的歉意……”
他的场面话还没说完,陈金就不耐烦了,抡着胳膊说道:“行了行了,别扯淡了,哎哎大家都散了啊散了,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
我心里暗笑,好像别人都不睡觉成了错儿,而并非是咱们拆庙搞出的动静打扰了别人的睡觉。
哦,是人家半夜三更从家里跑出来打扰了咱们干活儿?
人群中嗡嗡嗡地议论起来,看得出来,大家都是满面笑意,对于我们的行为,大家反倒没什么厌恶了。我想大概是他们也觉得我们说的话有理了吧?这年头挣点儿钱不容易,谁愿意掏出来盖庙修庙供奉庙啊?若非是那帮老太太们实在是祸害的紧,吓得家里的那些女性同志们整天心惊胆颤,打死那些老爷们儿,他们也不愿意掏钱出来干这种事儿。
这是事实,因为多半捐钱出来的盖庙修庙上供奉,都是老娘们儿干的,而老爷们儿之所以抽出时间去修庙建庙当白劳力,无非也就是家里的老娘们儿撺掇个没完,他们不得已才去的。当然了,也有极个别确实是信仰迷信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的老爷们儿,不过那样的人,实在是……不够爷们儿。
铜锁娘刚才也让我们这帮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跑火车给说懵了,好家伙,这都上纲上线到阶级斗争的程度了,都把她比作是美帝国主义了,好像我们再煽动一会儿,村民们会一拥而上把她给撕烂咯。现在她终于回过神儿来,气得蹦跶起来,跳脚大骂着:“你们都一个个……一个个的……不得好死,神灵会降罪给你们的,小兔羔子们,你们这是亵渎,亵渎了神灵啊……”
“您可千万别盼着我死,我要是死了,一准儿变成恶鬼,天天晚上趴在你们家窗户上往屋里瞅。”陈金冷笑着说道。
“你……”铜锁娘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兴许是真害怕陈金变成恶鬼之后趴她们家窗户呢。
我在旁边儿继续当和事佬,说道:“哎哎各位各位,别看了别看了,想要看热闹啊,今晚上是肯定没戏了,我们几个也都困了,干活儿都干了一晚上了,真累啊,得得,散了散了啊。”
“就是,我都快累死了,奶奶-的,回家睡觉去。”常云亮拿着铁钎子就往人群跟前儿走,顺手还挥了挥铁钎子,吓得几位街坊赶紧让开。
哥儿几个立刻跟上,从闪开小道的人群中走过。
陈金走在最后面,临出来的时候,还恶狠狠地说道:“不妨告诉你们,明儿个兴许会唱大戏,村里的庙,我们已经全都给砸了!”
人群中轰的一声炸开了,所有人都嚷嚷起来,不过并不是针对我们这几位年轻人的,而是他们各自在聊着天儿,看样子极其的兴奋,大概是觉得明天就会有场大的戏要开场了啊,村里热闹咯。
什么戏?
乖乖,全村的庙差不多全都拆干净了,您说什么戏?
那帮老太太能不找我们闹么?
不过哥儿几个既然干这事儿,就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哪怕是被家长狠狠的揍一顿也成。
即便是到最后闹得实在是厉害,无法收场了,那也简单,我们把责任推给胡老四不就得了嘛,就说是胡老四撺掇着我们拆庙呢,不拆了这些庙宇,村里就会有脏东西住,有了脏东西,村里人就会受到祸害,就无法安省。只要这么一说,起码……哥儿几个的爹娘都不会太埋怨我们了。
从去年冬天开始,出了这么多事儿,作为父母的他们,多少心里都明白了许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