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客厅里面那张新买的真皮沙发上,看着那台屏幕巨大的等离子彩电,直到节目中止,或者自己睡着。
那天晚上也是一样,他就在房中,卧室,已经睡着。
唯一与平常不同的是,那天,除了老鼠之外,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也许他并不爱,也许也不爱他,却在一时兴起之下,陪着他的女人。
当新房化为齑粉,他们都没有死。
老鼠全身多处骨折,一根被石块砸断的肋骨还扎入了他的器官,可他却除了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之外,一切都健康如初。
只不过,那个女人就不一样了。
那个女人永远地失去了一只右腿,坍塌之时,一块从屋顶震脱,落下的水泥石块砸在了她美丽修长的腿上,砸得稀烂,不得脱身。
抢救的时候,医务人员在现场就已经将那条几乎被砸成了肉饼的腿,连根切割了下来。
那个女人在医院昏迷了几天几夜,据说输血量已经是等于全身上下换了三四遍血之后,才奇迹般的苏醒。
再后来,无数人的反对与劝阻之下,老鼠却依然我行我素,将这个来自乡下,没有体面工作,没有太多文化,曾经也美丽动人,如今却已残疾的无辜女人娶进了家门。
那个楼房当然不是因为地基不牢而坍塌的,甚至,那都不是坍塌,坍塌不至于让一切化为齑粉,那就是不容置疑的爆炸。
至于场面上的人物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在这个国度中,无论是身处哪一级的场面人,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在关系和金钱之下,说出谎言,这并不是一件破天荒头一遭的事情。
房子确确实实是被炸的。
还记得,很久之前的那个故事吗?
那个在义色手下岩场工作,因为哑炮事故而被偶然炸死的可怜矿工——方四民的故事。
方四民并不是义色手下唯一一个会点炮开矿的员工,也远远不是最会点炮开矿的员工。
在义色的岩场,有一位五十多岁的漆姓老矿工,从六十年代的国营时期,他就已经开始在各个矿场从事点炮炸矿的工作了。
前后几十年间,据说被他炸平的山头已经不下数十座;据说,他二十岁之后,炸一个响一个,要炸哪里,就炸哪里,想炸多大,就炸多大,要往哪边塌,就往哪边塌。
从无失手。
当然,会一日三杀的并不是只有和尚。那一晚,双杀过后,三哥还有另外一着,也是最后一着。
黄皮!
而且,去办这件事的带头者居然就是早就收刀入匣多年的三哥本人,以及好久不见,落下了残疾的明哥。
但是,这却是当晚唯一没有办妥的事情。黄皮也宛如一只命大过天的九尾狐狸一般,成为了当晚唯一一个毫发无伤,侥幸脱身的人。
因为,黄皮在打牌。
从东莞回来之后,黄皮就变了。以往的他,除了每天晚上跑到车站旁边的小饭店吃晚饭,等着手下涌马送份子钱之外,他很少和外人打交道。
可是现在,黄皮却变得非常喜欢与人喝酒,非常喜欢约人打牌。几年的落魄与磨炼,隐忍内敛如同一个寻常老农般的黄皮,居然性情大变,成为了一个长袖善舞,广结善缘的交际花。
那天,陪着黄皮一起打牌的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樊主任。
另外两个则都是来自九镇场面上,身份比之樊主任只高不低,向来也与三哥关系匪浅,颇为熟稔的人。
三哥算得尽人心,算得尽天时,却算不到时运。
天不佑我的情况下,三哥动弹不得,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放手。
对于宇宙来说,这一晚,只是短暂到如同不曾出现的刹那;对于世界来说,这一晚,普通平凡,一如往常;对于九镇来说,这一晚,也仅仅只是一时惊恐而已。
可是,对于三哥,对于黄皮,对于老鼠,对于悟空,对于何勇,对于大小民,对于卫立康,对于明哥,对于向志伟,对于大屌,对于红杰,对于麦子,对于险儿,对于小二爷,对于九镇六帅……
对于我们这些恩恩怨怨,纠缠不清;是敌是友,无法分明的当事人们来说。
黑色的幕布已经彻底拉开,开场的锣声也被震耳欲聋地敲响起来。
每一个人都是盛装打扮,等待登场,一起演出那段酣畅淋漓的血色大戏。
直到谁人转身离开,又是谁人留了下来,不死不休,没有尽头!
心中早无山水,入眼唯有血泪。
当最初的那一刀插入了莫林的胸膛。
这,就已是我被注定的人生。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