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嫉妒,我嫉妒他活得比我洒脱,比我自在,我给予了自己太多的束缚,却又一直无法解开。也许,当时的我就已经意识到,穷尽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活不到险儿那样随性不羁,不为外界万物所动的境界中来。
于是,这样的感觉和想法让我在后来的一些天里面对险儿总是不冷不热,爱理不理。
他没有和我计较这么多,还是一如既往地尊重我,或者说是包容我。
这也使得我在日后的后悔与愧疚感,越发加深了百倍。
就在那次谈话之后不久,我们终于再次得到了家里传过来的消息,电话是地儿打过来的。
我可以回家了!
一两个月的时间,让我们归家情结越来越浓的同时,也慢慢抚平了那疯狂一晚所遗留下的许多痕迹。
人们开始慢慢忘却那晚的血腥,坊间的各种谈论也不再像刚开始一样铺天盖地,喧嚣尘上。
在廖老大、樊主任等朋友的活动下,除了胡玮之外,小二爷和地儿几个都出来了;三哥那边的人除了团宝与阿标之外,也基本上出来了。
人们虽然还没有遗忘到了无痕迹的地步,但是在相关人士的大力斡旋之下,大事已经化小。
而我,这个窝在武汉万松园华都宾馆某个小小房间的流子,也终于得到消息,可以回家了。
兄弟、江湖、金钱、大哥,那个无比熟悉的世界在一瞬间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但是我却没有感到一丝丝的快活与开心。
因为,在知道我可以回去的同时,地儿也告诉了我们另一个相比之下,要坏上百倍的消息。
险儿回不去了!
也许不是永远,但是短时间之内,他是绝对回不去了。
那两声枪响,就像是送行的钟声一样,揭开了送他远行的序幕,为了给大众一个交代,也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和形象。
在顾及权衡了各种关系与人情之后,场面上的朋友们把险儿和胡玮、团宝一起定为了此次事件的典型。
而且他还是情节最为严重,应该严惩的那一个。
听到噩耗之后,我整个人呆在了那里,片刻前刚因为得知自己可以回家而涌起的那些快乐,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我的想法是几个人出来,就应该几个人回去,老天却又一次给我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两个人有伴作陪,一起躲灾都是这样地煎熬与难挨,何况是一个人,更何况是险儿那样的一个人。
这些年的江湖生涯已经彻底地改变了我们,从头到尾,我们每个人都早已经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流子。
以至于,不管在哪里,什么时候,但凡想要找碗饭吃,除了打流,我们已经做不出其他的选择了。
一个像险儿这样性格的流子,孤身漂泊在外,接触无数大小不一、各不相同,却都是凶狠奸诈的流子们,他会受到什么样的苦,会经历如何可怕的事情。
这是我们都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的。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险儿没有说什么,但是多年兄弟,生死相依,我怎么会不理解他,我当然可以感觉到这个坚硬倔强的年轻人隐藏在心底的失望与失落。
可险儿毕竟是险儿。
当我还依旧沉浸于悔恨、愧疚的纠结情绪中无法自拔时,他却已经淡定了下来,变得像往日一样潇洒刚硬,毫不在乎。
对于自己的前途,他稍加考虑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回不去了,他想要先去东莞石碣,去卫立康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路,实在不行,今后再说。
我说我陪他一起走,他少有地对我发了怒,严词厉色地说我应该早点回去,家里的事早一天处理好,他就能少受一天罪。
我痛彻心扉地答应了他,卫立康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广州、东莞那边也有着我们很多其他的朋友,相比之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3天之后,就在武汉第26中学对面一家叫做“集美汤包”的小馆子里,我和险儿一起吃了七笼汤包,喝了最后一顿酒。
然后在武昌火车站,我送险儿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次,我们居然都没有哭。唯一留在记忆里的,只是两个人相靠坐在长长的凳子上,都是一言不发、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一直抽到了嘴里又苦又涩。
最后,险儿紧紧拥抱了我一下,就头也不回地上车而去。
那一天,直到火车早已消失在天际,我却依旧如同孤魂野鬼般,独自站在空旷的月台上。
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忘记,车轮滑动、汽笛鸣响的那刻,正是黄昏,湛蓝的天空上,一朵浮云缓缓飘过,落日的余晖斜照在车身绿色油漆上。当绿色从我的眼眶中渐渐远去,就像是这座灰蒙蒙的陌生城市里,凋谢了一整个春天。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兄弟,一路走好!
那一天,我和险儿都以为这次分别的时间不会太久,纵然很苦,苦过之后也会是甜。
可惜,世事总是出人意料。
几个月之后,因为要清算一笔老账,我们有过了一次短暂的相聚,可险儿的真正回归,却是在漫漫的400多天之后了。
这400多天里面,他吃尽了无数苦头,受过了天大的委屈,在东莞为卫立康办事,迫不得已又跑到了内蒙古呼和浩特,先在呼和浩特赛马场的军区老干所躲了一段时间,后来又隐居在了鱼龙混杂的呼市火车站旁一个叫做红旗街的地方。
人世冷暖,我心自知。
这,就是打流。
我终于回到了九镇,不曾久别,却也恍若三秋的九镇。
与小二爷他们相见的时候,我发现,这段日子里,不好过的人并不只是我和险儿,每个人明显都瘦了。尤其是留在家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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