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牯牛等人的招呼声,但男子却像是聋了一样,张耳不闻,他的双眼始终都在盯着走在最前方的我。目光里,最初的惊讶渐渐消失,化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屑。然后,一边嘴角轻轻咧开,对着我笑了起来。
我终于见到了缺牙齿!
看见他笑容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已经再也不是我印象里那个虽然桀骜却也有几分阳光的少年游小环。
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人生中,也许并没有其他东西比笑更重要。
一个人,无论陷入何等窘迫的处境里,只要还能笑,那么他就一定能够撑下去。一件事,无论对彼此的伤害有多大,只要还能笑,那么相互也一定都还留着几分情谊。
不管是谁,只要喜欢笑,他的人缘往往都会比较好。
因为,笑本就是人内心中平和与善良的表现。
但,缺牙齿却是一个绝对相反的例外。
当他笑起来,露出了口中两颗黑黢黢的牙洞时,他整个人都仿佛散发出了一股浓厚的,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那是一种诡异的,掺杂了丑陋和挑衅的凶残感。
这种感觉压迫着我,我几乎可以肯定,不管眼前这个人记不记得我,也无论我是不是三哥的弟弟,只要我得罪了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撕扯成碎片。
这种感觉,让我非常抗拒,也极度讨厌。
三哥冲着我点了点,并没有说话,径直看向明哥,问道:
“怎么样了?”
“应该差不多吧,你听听。”
在明哥的提醒之外,我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山脚下的警笛声已经越来越密集,由最初偶尔的几声,渐渐化成了此起彼伏的浪潮,一阵快过一阵地响彻在九镇的上空。
分外刺耳的警笛声让我们本就有些焦灼的心情越发躁动了起来,心惊肉跳之中,我们所有人都看着正在凝神细听的三哥,等待他一声令下。
终于,三哥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走过去拍了怕依旧蹲在地上的缺牙齿肩膀:
“那好,那就走吧!小缺,走!”
缺牙齿拍打着手上的灰尘站起来,我们也纷纷转身准备回到车上,没想到,他却拖着长腔,一开口就阴阳怪气说出了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话:
“这是哪个裤裆没有夹紧,露出来的几根毛啊?老大,我给你说,真正你要办事,不需要弄这么多人。能办事的人,两个就可以了。我和你两个人,两把刀,明天黄皮就埋在这里了。带这些夭亡鬼,你也不嫌麻烦。”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怒火忽地一下就从我的胸膛里面冒了出来。
缺牙齿这个人的确是有着一种从骨头里面散发出来的嚣张跋扈,他一张嘴,就能够让人从他的嘴巴直接看到肛门,但他却毫不掩饰,甚至引以为豪。
没想到,我刚刚转过身来,还没等我来得及开骂,向来在三哥面前都极度沉默内敛的癫子,居然抢在我前面说话了:
“缺牙齿,你说哪个?”
缺牙齿微微一愣,可能这才意识到自己把癫子、明哥他们也骂了进去。不知道是两人认识太久,还是他对癫子有着几分顾忌,他居然眯着眼看了癫子一下之后,鼻孔里尾大不掉地哼了一声,忍住了没有搭腔。
可他不搭腔,武晟却受不了了,他和缺牙齿没打过交道,所以他说的话并没有癫子那么的含蓄,他更加的写实:“长毛,你是不是嫌嘴巴里头牙齿多了,嫌多你就过来,老子再帮你敲两个。”
缺牙齿的脸色猛地变绿了,长长的头发往边上一甩,就冲着武晟走了过去:
“小杂种,你再说一遍!”
“怎么搞!”
我们六兄弟齐声大喊,纷纷扭头走向了缺牙齿。
“搞什么!小缺,小钦,铁明,你们和我一辆车。走!”
千钧一发之际,三哥终于阴沉着脸发出了一声大吼,再也不理我们半句,径直走出坟场,打开佳美车门,坐了上去。
缺牙齿得意又凶狠地瞟了我一眼,紧紧跟在了三哥后面。
那一眼让我很不舒服,我突然发现,三哥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帮我。如果平日里我这样说话做事不知轻重的话,三哥肯定会骂我。
可他却没有骂缺牙齿,他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缺牙齿的嚣张与讨厌,从头到尾,三哥都没有表态,他就那样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不曾露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明哥扯了我一下,回头看去,越过明哥颇有意味的眼神,我看见了之前那块被三哥挡住的墓碑。
青灰色的石碑上十分简洁,只有几个大小不同,如同鲜血般殷红的字镌刻其上,夺目之极。
大哥唐春雷之墓。
弟:何勇、姚义杰,泣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