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又是一个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傍晚,燕余抱着功课走进咖啡馆,寻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这个时间咖啡馆的气氛宁谧而悠闲,旁边的几位老人闲适地吃着晚餐,隔壁桌两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聚会,一个较小的孩子躺在婴儿车里转着琉璃一般的大眼,娇憨地微笑;另外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儿,怀里抱着布娃娃,绕着桌子快乐地跑来跑去,童真的笑声成为最悦耳的背景音乐。
燕余喜欢这样的气氛,会想起自己家,老人们就像爷爷和叔叔,那两个妈妈像是姐妹和小嫂子,而跑来跑去的女孩儿则让她想起了解忧……家里也总是这样其乐融融,让人感觉温暖和安宁。
她在这样的气氛里,才能暂时忘却那个人,专心投入功课。
她没心情吃晚餐,只跟往常一样,要了一杯最浓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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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毕业作品主题是东西方传统甜点技法的融和。就比如她用黑荞麦面来做泡芙一样,她在后来的两年里也不断挖掘出东方传统的甜点技法、香料和食材,融入传统西方甜点里,创造出了许多口味和文化主题新颖特别的作品来。
也正是凭借这样的创新,她才会吸引到了艾玛的店前来加盟。
她专注地投入功课,全然不知这样宁谧的周末傍晚,竟然有危险正在悄然无声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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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燕余埋首功课时,咖啡馆玻璃大门一开,走进来一个穿帽衫的青年男子。男子头上戴着鸭舌帽,长长的帽遮将大半张脸都挡住,只露出嘴。
即便如此他竟然还将帽衫的帽子也拉起来,盖在鸭舌帽上。
这样的打扮若是在冬天倒也罢了,可是此时是六月,是夏日,这样的装扮便十分奇怪。
他奇怪的还不止是装扮,还有言行。
他走进来并不直接到柜台点餐,甚至也不直接走向空座位,而是两手插在口袋里绕着整个店堂走了一圈儿,左右打量着店里的客人。
他先看了看那一桌老人,再望向那两个年轻的妈妈。他的目光尤其在婴儿车里的小婴儿,以及满地跑的女孩儿身上停留得久了一点。
也许是身为母亲天生的警觉,那两个妈妈虽然还聊得正开心,却也都下意识将孩子抱在怀里,防备地盯了那男子一眼。
整个店里,唯一单独一人,且并未留意他的客人,只有一个埋头用功的燕余。
那男子在燕余身边停下来,仿佛做好了决定。
直到此时,燕余才终于抬起眼来看了那男子一眼。
不是防备的,只是因为桌边莫名站了个人,下意识打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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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余绝没想到,就因为这一抬头打量,反倒让那个人最终做了决定。
就在燕余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没看清眼前人相貌的时候,那人忽然就在燕余身边坐下,紧挨着燕余。
燕余虽然一愣,不过善意以为对方看她自己一个人占着一个大桌子,想要跟她拼桌而已。
她抬头打量店堂,看是否已经都坐满了,如果是的话,她也不介意与人分享一个座位。
只是这人就算分享座位,也完全可以坐在对面,不必紧挨着她坐才是。
这么一晃神之间,那人却紧张地捉住燕余的手臂,低声警告:“别动!”
一声警告之后,随之从他左侧的口袋里有硬物逼住了燕翦的右侧肋骨。
燕余狠狠一怔,这才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
她深呼吸,转头望那人:“你想要什么?钱么?”
燕余当是抢劫,她的目光便不由得掠过店里的客人。那桌行动不便的老人,以及带着小孩子的妈妈成为她最担心的人。
倘若她反抗,劫匪有可能狗急跳墙,那么最可能直接伤及那些无辜的老人和孩子。
于是她在最初的惊恐之后,迅速冷静下来,目光再迅速掠向窗外,看外面是否能看清她的处境。
可惜窗外已经夜色降临,窗边虽然有熙来攘往的人群不断走过,不过人们要么是急着下班回家,要么就是沉浸在周末的气氛里,并没有人看向她的窗口来。
她便深吸口气,缓缓说:“可惜我身上没有多少现金。不过好在街道对过就有银行,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取钱。”
既然有银行,就有保安,她只要能将劫匪引出咖啡店,排除对老人和孩子的威胁;在将他引到银行里去,就有机会通知保安,将劫匪制伏。
可惜那男子却森然一笑,用带着浓重中西亚口音的英语说:“你不用费心了,我根本就不想要你的脏钱!”
那人的口音让燕余猛然意识到,她是遇见了什么人!
她下意识急忙再转眸看一眼,看清了那人腮边浓重的络腮胡剃去的青黢黢的痕迹……
她便猛然出手,拼命攥住那人手腕,然后高声向店里的其他客人呐喊:“快走,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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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人都惊讶向她望过来,那男子手里的枪便响了。
燕余来不及躲开,近距离被子弹射中了腿。
她甚至并未感觉到疼,只死死攥住那男子的手,让他来不及继续将子弹上膛。
枪声是比她的喊声更有效力的命令,方才一秒还在发愣的客人们,瞬时全都弹起身来,疯狂奔向店门。
整个咖啡馆里登时乱了,虽然客人开始逃亡,可惜有多位老人,还有孩子,大家一起都挤在窄小的门口,一时之间谁都无法顺利逃生。
而燕余的力气比不过那男子,那男子终于抽出手来,抬手便向门口开枪!
一位老人被击中,发出哀声惨叫。
门口因此而更乱了,所有人都想抢先逃生,却谁都动弹不得。
腿上的疼痛终于传到了大脑,燕余额上坠下豆大的汗珠来。她知道此时距离涉恐劫匪最近的自己,既是危险最大的人,却同时也可能是最有可能帮到大家的。
她趁着那人抬枪射击,她急忙伸手从桌上抓过咖啡杯。满满一杯的浓热咖啡,她抬手照着那枪手的眼睛径直泼了下去……
枪手吃痛,无法继续瞄准射击。他暴怒之下,便调转枪口都指向了燕余!
千钧一发,枪手已经红了眼睛。
燕余这时候却已不知道害怕,趁他开枪射击之前,又抓起桌上的功课,照着他持枪的手腕狠狠砸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今天可能完了,与他距离这样近,且一条腿已经中弹,那她索性豁出自己去,多拖一分钟是一分钟;这样店里的客人就有可能多一个人逃生。
她也不是女金刚,她也会胆怯,她也怕疼,可是——她是汤家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必须忘了自己。
那枪手显然也绝对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女子中枪之后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有这么坚决的意志。他的手腕被打中,手枪竟然跌落在地。
燕余眼疾脚快,用另外那条没中枪的腿,便将地上的手枪踢出去老远!
手枪在地板上滑行,接近了柜台。
燕余冲柜台里已经吓傻了的店员大喊:“把枪捡起来,射他!”
与此同时,那牵手已经愤怒地一把揪住了燕余的头发,将燕余的头狠狠压在桌面上。
千钧一发,如果此时柜台里的店员敢奔出来捡起手枪,并且果断射击的话,纵然不一定一枪致命,至少可以压制住歹徒的嚣张。
可惜,店员已经被吓傻了,两手捂着耳朵瑟瑟发抖,最终只是蹲下藏进了柜台里,根本就没有出来捡起手枪。
燕余的面颊被死死按在桌面上,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看着方才反击的良机稍纵即逝。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因为她的反抗,为客人的逃生争取了时间。门口已经疏通,客人们正鱼贯而出。
腿上的枪伤造成大量流血,她开始感觉到冷,渐渐感觉不到了那条腿的存在,仿佛它根本是不属于她的。
枪手看她不动了,得意地冷笑起来,转头回去望向地板上的手枪。
燕余知道,他是想去捡回手枪,那么接下来就又是一场杀戮!
窗外,人们才意识到咖啡馆里是发生了什么。窗外,人越聚越多。
---题外话---【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