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仙才对。
只有和高丽仙相处过,才知道高丽仙在兵道上的才华,极有可能不输当今大凉枢密院三位相公。
枢密院枢相公是狄相公,当年和岳平川并称大凉双重器。
同知枢密院事安美芹,虽说是祖荫累官而至,但其实真正了解安美芹的人都知晓,这位副相公并非纯粹靠祖荫。
他只是缺一个机会证明他的军事才华,然而如今机会来了。
否则女帝会让他为枢密院副相?
而新近任职的签书枢密院事,亦是枢密院副相的卢升象,先前在大凉名声不扬,可到职之后,顿时让人刮目相看。
狄相公坐镇建康,安美芹去了渝州。
卢升象一个人打理枢密院,完美的展现了其身为儒将的能力,整个大凉的兵力调动布置,皆在他的指挥下有条不紊。
而高丽仙的军事才华,极有可能不输这三人。
王竹书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曲折,也便懒得去想——但此刻却很震惊,女帝陛下竟然让自己去将山河沙盘复盘?!
山河沙盘,仅几人可见。
枢密院三相公,加上女帝,其余人谁也不能进去。
自己一个枢密院小官,竟然有资格去复盘,女帝陛下究竟想干什么,旋即,王竹书有些雀跃,难道……这是女帝欲让自己为相的信号?
一旁的枢密院官员们,看着王竹书尽是羡慕嫉妒。
还有比这更明确的提示么……
王竹书已是简在帝心,将来必然是要为枢密院相公的人,也有些不明白,陛下究竟从哪方面看出王竹书有成为枢密院相公的本事。
不得而知。
心潮澎湃的王竹书走进大殿之中,看着那波澜起伏的江山沙盘,甚为震撼,又看到被女帝一脚踏平的蜀中锦官城,忍俊不禁笑了。
女帝啊……终究是个女人,也有小女儿心态时。
钦天监里,老监正终于等来了情绪大好的妇人,有些溺爱的看着这位在自己逆天手笔下岁月不加身的妇人,笑了笑。
妇人挥挥手,宫女和禁军护卫全数退下,就连余禁也在老监正暗示下乘白鹤而去,显然接下来的谈话极为隐秘。
钦天监里只剩下老监正和妇人。
妇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老监正也不会让余禁请自己来钦天监。
老监正叹了口气,“我错了。”
妇人讶然,“何错之有?”
老监正苦笑:“还记得不久前,有人借澜山之巅的事,以无上道法,借陛下之龙气与少年一体,打造出一龙同根之局面。”
妇人点头,“我也觉得此举可行。”
老监正摇头,“然而现在局势超脱了我等的意料,恐怕就是当初设下一龙同根之局的高人也没料到。”
妇人茫然,“究竟怎么回事。”
老监正长叹了口气,“先前北方有龙气冲天,天下气运池里,李汝鱼那条游鱼,跃出水面鲸吞了浑天仪上的一分龙气。”
妇人愣了下,“胃口这么大?”
老监正轻声说道:“倒无惧其鲸吞,真正的担忧,是那条鱼跃出水面时已是金色,结合北方有龙气冲天,与大鱼共游,显然那少年自身便拥有龙气。”
妇人怔住:“难道……他是大燕慕容后裔?”
这绝对不可能。
老监正摇头,“或许,是少年本身就是天命龙气之人罢。”
有些事看不透,只能猜测,如今老监正也不知道,少年究竟是身拥龙气,还是体内的异人之中有一位千古大帝。
但无论那一种,对被一龙同根之局牵扯在一起的女帝而言,都不是好事。
“陛下,现在要斩掉一龙同根还来得及。”
妇人沉吟许久,才问道:“如果不斩,最坏的后果是什么?”
老监正却没说最坏的后果,只说了最好的后果:“如果不斩,最好的情况是双龙共生,只不过那样的话,是对陛下的亵渎。”
亵渎一词内涵极深。
然而女帝是何人,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个词的意义。
蹙眉许久,才意味难明的唔了声那就不斩罢。
老监正愣了许久,直到妇人转身离去之后,才意味深长的笑了,很欣慰的笑意,那笑意里隐藏了长辈对晚辈的未来期许。
老监正喃喃而语,“在我这将死之人的眼里,江山交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在何处,你的归宿在何处啊丫头。”
如此,也挺好。
谢府,吃过晚膳后便在看书的小小,即将十二岁的小姑娘,如今越发有其娘周婶儿的风情,虽然比不得毛秋晴的大凉天下第一,但那青梅已不是可嗅之姿。
而趋蜜桃。
院子里,小小她娘谢纯甄正和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说着家常,很有些温馨气氛,隔一会儿又看一眼屋里读书的女儿,眉宇间都是幸福。
可惜鱼哥儿不在。
说话的丫鬟和谢纯甄,浑然看不见窗台上坐了个赤足的女冠,穿着开边极高的雪袍,雪白刺眼而又浑圆欣直得毫无人性的赤裸双足惬意的摇荡着。
女冠看向北方,有些愁苦。
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少年身拥龙气……不过无妨,反正还在一龙同根的局里,不影响谢家晚溪文、道成圣的大局,大不了就是会和女帝之间会有男女羁绊,至于是共生还是龙吞龙,就看谁会退让那一步。
只是苦恼了谢晚溪而已。
一个阿牧,一个宋词,还有个贴身丫鬟毛秋晴,再加上皇宫里那个旧王妃苏苏,如今又大概率要加上女帝,谢晚溪不得被愁死?
都是在床上能吃人的妖精,一个李汝鱼,不够分呐。
想起这些男女情事,女冠有些脸红。
没来由的想起那夜送薛红线去找老镖师后,登天而去时被李汝鱼看见了雪袍下风光的尴尬事来,只怕已被一览无遗,谁叫自己雪袍之下无寸丝遮掩呢。
不知道为何,女冠道心有些乱。
如沾尘埃。
于是女冠的身影就这么突兀的消失,就似羞涩小娘子躲进了闺房,只不过女冠并非是躲进闺房——直到第二日的半夜,北蛮之北的雪山之巅,风雪之中,女冠裸足坐雪地。
以极寒之雪静道心。
女冠消失,小小也看不见她。
小小当然更看不见,甚至整个天下也无人可见,她所静坐的书房屋脊上,有一大鸟栖卧,铺天盖地笼罩了整个谢府。
大鸟羽翼未丰,色彩未添,凤冠未显。
尚未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