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的局势,我不懂围棋,可我知道这种东西费脑子,和打麻将推牌九可不一样,得拼睿智拼路数,我站在第四级台阶上盯着,五爷起初还势在必得,没一会儿脸色就变了,他越来越急躁,落子开始犹豫不决,严汝筠一点没让他,在棋盘左下最不起眼的角落布下一张大网,吃了他七八颗棋子,赢得干脆利落。
五爷愣住,他显然都没反应过来,他意识到自己输了,扔掉手上的黑子哈哈大笑,“汝筠,你的棋艺是越来越精进了。”
“干爹说我棋艺好,不是在夸赞教我入门的您自己吗。”
五爷笑得更高兴,“可我赢不了你了,三年前教你时,你还不懂基本路数,现在已经能扬长避短,布障眼法和我周旋。”
严汝筠没有吭声,他把白子一枚枚放回棋盅里,柳小姐从餐厅起身先看到我,她脸上表情很不好看,她伫在那里一动不动,严汝筠察觉到顺着她目光望过来,他眼神里有一丝浅浅的波澜,定格在我身上良久。
柳小姐故作热情朝我伸出手,拉着我走到客厅,她握着我指尖赞不绝口,“五爷快看任熙这娇俏的小模样,我还说您怎么忽然喜欢这么清汤寡水的姑娘,现在我明白了,五爷有远见,早就看出来任熙只是不打扮,打扮起来谁也美不过她。”
在柳小姐说这番话时,五爷已经看见了我,他对我的模样很满意,将我的手从柳小姐掌心拉过去,握住把玩着,告诉我很美。
我笑着说干爹喜欢我就没有白白花心思。
我搀扶五爷从沙发上起来,车已经备好,一共三辆,严汝筠的银白色宾利做头车,中间是我和五爷坐,后面是保镖护送,这样的排场不低,符合身份的同时也没有过分高调,至少今天那帮仕途上的是主角,总不能把风头盖过去。
我们往外走时,我和柳小姐撞了个擦肩,她皮笑肉不笑的阴森面孔看得我心惊肉跳,迅速将视线和她错开。
这趟路不远,我陪着五爷说说笑笑没多久就到了。
严汝筠的车先停在红毯上,第三辆车的保镖下去围绕住,整体悄无声息,没怎么咋呼摆谱,然而宴场这边对他趋之若鹜,丝毫不敢怠慢,高层带着人马围拢过来亲自迎接他,保镖拉开车门护送他下车,他和为首的高层握了下手,眼神示意停在后面的第二辆车,高层立刻转身跑过来,他打开车门先看到了我,柳那个字都喊出了口,又活生生憋回去。
他对我眼生,迟疑着不知道怎么招呼,严汝筠将他推开,伸手搀扶五爷下去,另外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我盯着他掌心错杂的纹路和曲线,心脏忍不住狂跳,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大庭广众根本不敢和他接触,索性装作没看到,自己下了车。
这一路被众星捧月簇拥进宴场,和五爷寒暄招呼的人很多,大多是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极少一部分穿着随意,高端上层名流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衣冠楚楚,官员在非正式场合为了显示自己的清廉与随和,会穿得比较简单,但气场却看得出来,所以我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五爷出身土匪头子,大家忌惮归忌惮,发自内心敬重的成分不多,相比较而言脚踩黑白两道的严汝筠则显得非常受瞩目,都对他极为恭敬。
我挽着五爷一路走一路被包围,大家都对他身边第一次露脸的我充满好奇,纷纷揣测我是什么来头,竟然顶替了风光无两的柳小姐,是不是五爷的后宫排位要变天了。
五爷并不忌讳大家对我的审视,他非常疼爱呵护将我的手握住,向我一一介绍每个走过来寒暄的人,我意兴阑珊,本来对这种场合就没多大兴趣,也不像柳小姐那么爱出风头,就随口敷衍着,眼神不自觉往严汝筠的方向瞟。
他站在一群男女中间,谈笑风生英姿勃发,他手中的酒喝了一半,纽扣随意解开两颗,露出锁骨和半副胸口,白色的灯光正好在他头顶,将他隐隐含笑的面容照得尤其慵懒与温雅。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关注,目光忽然精准无误朝我投射过来,他喝了酒,眼睛有些火热,我被吓得仓皇躲闪,正好碰到了从我身边经过的侍者,他掌心托着的盘子东摇西晃,里面洒了几杯酒,玻璃杯掉在地上,一只只炸裂开,不过大厅人声鼎沸,没有人被巨响惊扰。
我正要和他说对不起,迎面刮来一阵带着点烟臭的味道,一名肥胖谢顶的男人走到五爷面前,听语气两个人私下很熟络。
五爷问他怎么大老远从珠海赶来,男人说这不是迫于上面施压,不敢不出面表示一下,以后还要吃饭呐。
五爷面带微笑喝了口酒,“吴老板准备了几个数。”
男人将手缩进袖口里,在里头不知比划了什么数字,五爷若有所思,“这可不低了。”
男人满不在乎摆手,“五爷财大气粗,我比不了,这数要是上面不满意,我干脆把自己买卖送给他们,我他妈不干了。”
五爷哈哈大笑,“吴老板幽默,我这点底儿在你面前怎么敢说财大气粗,珠海那块肥沃宝地,不比我的地盘差。”
男人和他东拉西扯,聊了有那么十几分钟,他看了眼五爷旁边的我,以及我被丝绸旗袍包裹住的身段,眼底有些放光,那样直白放肆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换了个位置站在五爷另一边,想要避开他。不过那男人不识趣,也跟着绕过来,他朝我伸出手,笑眯眯说,“五爷身边的美人儿,是一个比一个标致啊。”
我勉强一笑,没回应他什么。
五爷很满意别人夸赞我,他带我来就图我年轻漂亮,比柳小姐新鲜夺目,能给他最大的面子。他让我和这位吴老板打招呼,我不情不愿喊了声吴老板,男人立刻露出满口歪歪扭扭的黑牙大笑,“哎呀,声音甜得像蜜糖一样,五爷艳福不浅呐,虽说莞城人杰地灵,可怎么最拔尖的漂亮姑娘,都被你给捞去了呢?”
男人不管说什么,握着我的手始终没松开,而且越抓越紧,大拇指还在我虎口上十分下流的磨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