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姑娘是个很桀骜的姑娘。
人家下棋只和两个人下,一个是皇帝陛下,另一个是诚王长孙。
换了别人,都见不着十姑娘的面儿,就都叫宁国公府给推了。
开玩笑,和皇帝陛下当心灵棋友的姑娘,能随便儿和人下棋么?!
“陛下如今棋艺越发精进,我赢了的那几局,实在侥幸得很。”阿妧见靖王尝了尝自己给他的点心,一张小脸儿都开心起来,回头自己吃自己的,听到这个就抬头笑嘻嘻地说道,“且物以稀为贵,我这满京城的和这个下那个下,那不是没有身价儿了么?”
她俏皮地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露出几分狡黠来。
阿姣看了这狡猾的小姑娘一眼,不知怎么就从她身上又看到了曾经鬼头鬼脑的胖团子。
她低头笑了起来。
“嫂子要跟我说什么?”南阳侯夫人却看着宁国公夫人问道。
她觉得宁国公夫人话里有话儿。
“也是前些时候阿唐给老太太来了信儿。”林唐如今在显荣长公主麾下,虽然在人家长公主眼里女将更尊贵一些,不过林三公子也算是武将之后,混得也还算不错,至少面对两个妹妹时候不必跟别的小伙伴儿一样苦逼地拱手束手唤一声“林大人”这种。
他守着两个妹妹,自然得太夫人的关切,时不时就有信件入京,这一回就提及了一件事儿来。宁国公夫人就对警惕的弟妹温声道,“弟妹,阿唐说他记得,四丫头与五丫头如今已经快十六了。”
南阳侯夫人一愣,之后露出几分异样。
“阿唐来跟老太太说的?”
“他信上提了这一句,说是女子的韶华易逝,若错过了花期,只怕这一生都要艰难困苦。”
太夫人也不知道一向不怎么理睬庶妹的林唐怎么会对两个小透明儿的庶出妹妹生出这样的感慨来,见南阳侯夫人脸色僵硬,她便温声安抚道,“阿唐只来给我写信,却不跟你说,就是担心你心里过不去。”
南阳侯夫人不喜庶女,林唐不愿再提及两个庶妹给母亲的心里插刀子。
“只是他说得也对。四丫头五丫头年纪也大了,若再不寻摸人家儿,只怕就蹉跎成了老姑娘。到时候莫非叫她们一辈子都困在南阳侯府里?她们下头还有阿妧几个呢,往后莫非连阿妧都出嫁了,却偏要叫她们继续没个着落的道理?”
见南阳侯夫人沉默不语,显然是转不开这个弯儿,宁国公夫人就柔声说道,“这一则是为了两个丫头,另一则,却是为了你。你做嫡母的若刻薄,往后怎么给阿唐娶个好媳妇儿?”
“我并没有不想叫她们嫁人,只是……”南阳侯夫人就沉默了起来。
她动了动嘴角,用力握紧了长长的裙摆。
她自认并不是一个刻薄的嫡母,虽然不乐意见到庶女们,可是按规矩该有的,也都给了庶女。
她还预备了不薄的嫁妆,想着往后庶女们出嫁,也叫她们虽不至于十里红妆,至少后半辈子会安享太平富贵。
如今还没有提及两个庶女的婚事,实在是南阳侯夫人的心里举棋不定。
阿姣多年没有有孕,只怕身上是有些不好的地方,她求神都求得绝望了,本想着实在不行,就给阿姣身边的大丫鬟开了脸儿给了元英,只要那丫头生个一儿半女的,到时候记在阿姣的名下也算是叫阿姣能站稳脚跟。
只是她却想着,丫鬟的身份卑贱,若充作嫡子只怕顺昌侯府和元英会不满,正听了南阳侯的一个妾室的话儿,想着若是将庶女给了元英,那对阿姣也有几分好处。
阿姣是嫡女,自然压得住一向小透明儿的庶女,且生下的孩子还和阿姣有几分血脉相连,往后……
“这话谁跟你说的?!”她犹豫不定恐爱女伤心,且方才宁国公夫人再三地劝阿姣决不能给元英送女人,南阳侯夫人虽身在局中急病乱投医,却也叫宁国公夫人给说动了心。
如今她越发迟疑,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谋算给说了。太夫人本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地听着,听了这话,顿时一张苍老的脸冷冰冰地沉了下去,露出了连阿妧都侧目的怒意。虽心疼南阳侯夫人这个儿媳妇儿,也对她十分愧疚,可是太夫人还是忍不住指着她骂道,“糊涂!”
“老太太,我也是没有法子。”若能有别的路,她怎么舍得叫女儿吃这样的委屈?
可是若阿姣当真不能生,若顺昌侯府往后非要给元英收个二房,那就涉及了阿姣的生死了。
南阳侯夫人被太夫人斥责,只觉得心酸悲苦,顿时就落下了泪来。
“你真是糊涂!”太夫人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儿媳的心情。只是就是想到了这些,才更叫她恼火。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见阿妧安静地从靖王身边蹭到自己的身旁,在自己的背上轻轻地顺气儿安抚,她的心里好过了一些,却还是看着南阳侯夫人严厉地说道,“庶女为媵,这是南朝曾经有过的规矩。说是姐妹情深,庶女嫁给嫡女的夫君,能帮着固宠,只是我跟你讲,这都是骗人的狗屁!”
“再好的姐妹,若一块儿服侍了一个男人,就再也不会和睦。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想着叫庶女生了儿子帮扶你的女儿。却不知若庶女心怀叵测,抱着儿子踩死你的女儿也是简单的事情!且你一个女儿生不出来,又给了女婿另一个,你是想叫林家的脸丢到大街上叫人笑话?!若你想风水轮流转,曾经看不上的庶女往后踩着你的女儿春风得意,大可以把庶女给送过去!”
“母亲!”南阳侯夫人的脸顿时就白了。
“你就跟我说实话,谁跟你说的这馊主意?!”这种主意,一向傲慢的南阳侯夫人自己是决计想不出来的。
太夫人恨不能将背后挑唆的那个人给千刀万剐!
“出这主意的必定不怀好意,这是要坏阿姣和阿英之间的情分。”宁国公夫人就看着六神无主的南阳侯夫人沉声问道,“弟妹说到底是谁?这件事非同小可,乃是有人作祟想要乱你的南阳侯府,决不能轻饶了她!”
她顿了顿,见南阳侯夫人脸色苍白,用力地抓着裙摆露出愧悔的表情,甚至都不敢去看一旁震惊的阿姣的脸,不知怎么,突然福至心灵,试探地问道,“不会是乐阳给你出的这主意吧?”
南阳侯夫人脸色苍白,许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阿妧一双纤细的眉就微微皱了起来。
南阳侯夫人一向厌恶乐阳郡主,怎么突然听了她的这挑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