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白苏一心只想着白敛的事情,这些三三两两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慕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不由得驻下脚步,抬眉望去,只远远地看到墙上贴着的黄纸上,大大地书写着“讣告”二字。
刹那间,一阵寒意淹没了她,她拼命地挤上前去,想看清底下的小字。
“喂,挤什么!”
“又不是什么好事,还有心思急着看。”有好些人已经对她的行为不满了起来。
白苏已经挤到了最前面,她屏着呼吸,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在她读到次子云华四个字的时候,一切其他的内容都苍白了,她僵在当场,一双眼睛大大地睁着。不可能,不可能,她又从上至下地读了一遍,却又在云华的名字那里停了下来。她读不下去了,她已经喘不上气了,谁来救救她,她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晕死过去。
慕云华,慕云华,不可能,前天他还——不,白苏突然笑了出来,他才廿岁不到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死?然而笑着笑着,她的泪就顺着脸颊汹涌地流了下来。
她失魂落魄地从人群中挣扎出来,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遁去了形骸,她反复听着自己胸腔中万箭穿心的声音,渐渐僵住了脚步。他不是说他会继续帮她渡过难关的吗,现在就是她遇到的难关了,他人在哪里?
慕云华,你在哪里……
天旋地转之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瘦削的身子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就让她也死了吧,就让她跟着他死了吧,娘不在了,现在连他也不在了……
……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过去了多久,白苏甫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白璟,孙兰芝还有青之都围在她的床边。半夏在这三人的后面站着,不住地擦眼泪。
“苏儿。”白璟沙哑地开口道,“别伤心了。”
白苏看着他们个个面带悲伤,心中也梗着,她勉强挤出微笑,安慰白璟道,“好端端地,你们这是怎么了?”
孙兰芝握住白苏冰凉的手,低声道,“苏儿,你和慕二公子的事情,半夏已经告诉我们了。别委屈自己了,想哭就哭出来。”
白苏木讷地摇了摇头,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两只小脚胡乱地在地上找鞋。
“你想去哪?”白璟蹲□,为她套上了绣鞋。
“我就是去看看他,我去向他告个别。”白苏也忘了外面天冷,就穿着单薄的中衣向房门口走了过去。半夏连忙上去扶住了她,“小姐,别去了,别去了……”
白苏看着哭成泪人的半夏,伸出手替她擦了擦泪,“我都没哭成这样,你哭什么呢。”继而她又失声笑了,“你说他这人也真是的,要走也不打声招呼,还得要我主动去找他。不暖心的人,偏叫我搁在心上了。”
说毕,白苏就拉开了房门,一股寒气倒灌进屋子,她只哆嗦了一下,就继续向前走着。半夏和青之两个人拦住了她,青之也忍着泪水,他大喊了一声,“别去了!人已经殓了!”
殓了……
白苏愣了一下,又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半夏哭的更厉害了,她揪着青之的衣襟,哭道,“你怎么就忍心告诉她这个,你怎么忍心啊!”
“她迟早要知道,也必须要知道,长痛不如短痛!”青之也惶惶然地,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白苏失魂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她拽住半夏的手腕,“怎么就殓了?这么快——就——殓了?”
半夏实在不忍心再看着她这样,她宁愿看到她家小姐痛哭,也不想看到她现在一滴泪都没有的痛苦。她推开了白苏的手腕,抹着泪跑开了。
青之揽住了白苏,将她强行抱回了屋子。
白璟紧紧握着拳,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和慕云华之间的感情如此之深。而讽刺的是,他恰恰就是唯一知晓慕云华根本没有死的人。女儿这么痛苦,他却不能将事实告诉她。而且他更加担心,日后白苏知道了真相后,会不会恨他这个父亲。
“就在今儿早上,大殓。”青之死死按住了白苏,阻止她再向门外走去。
“你胡说,他才——多久,怎么会殓了——”白苏还想挣脱开,她一门心思地要去见他最后一面,这个念头让她虚弱的身子浑身充满了力气。青之想拦着她,也得花好大的劲儿。
“已经过去三天了,苏儿,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白苏不敢相信地望着他,怔怔了一会儿后,瞬间泪崩。她瘫倒在青之的怀里,哭喊着,“青之!青之!我见不到他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青之见她撑不住了,连忙将她抱回了床上。白璟心力交瘁地望着挣扎在深渊的女儿,却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