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着朝院子里望了一眼,就看到白苏忙碌的身影。
白璟无动于衷的垂下目光,又专心给病人瞧起病来。正在被他诊脉的一个中年男子开了口,“你的这个闺女心地好,方才我在外头口渴不得了,她还给我打了水来。”
白璟淡语,“没什么,是她该做的。”
大约两个时辰过后,黄昏来了,天边的云朵烧得通红,最后一个抓药的病人才离开。白璟起身,也不顾还在院子里收拾椅子的白苏,先一步绕出正堂往处所走去。哪知白苏见到白璟起身了,就一溜烟地跑了过来,一脸笑意的样子就仿佛白璟不曾打过她一般。
“爹,我有个想法。”
白璟顿下脚步,示意她说下去。
“每天来我们白家看病的人很多,队伍排的很长,这当中有很多不妥之处。”白苏一本正经起来,“来排队的人里面,一半病患,一半常人。病患分轻重缓急,常人是帮家中的病患抓药,一般来说不会太急,太急就会直接请郎中到家中看病。那些病比较重又比较急的病人应当分列出来,由爹把握,优先医治。其余那些病情轻缓的人还有正常人都照常排队。我瞧着,有些病人因为排队太久,身子更加虚弱无力,这对爹的诊脉准确度也会造成影响。”
白苏一字未停顿地说完了她的想法,思路清晰流畅,白璟一直垂眉仔细听着。末了,他缓缓问道,“轻重缓急的区分是什么?什么样的病算是严重的,什么样的又算是轻微的?”
“这——”白苏觉得父亲问的问题十分古怪,急病就是急病,一看就能看出来,哪还需要说这么明白……
白璟见她语塞,又追问道,“那些被你划为病情轻缓的人,你如何保证他们在排队的时候不会生出怨言?难道他们就不觉得自己的病是严重的吗?排队,大家只认定一个理儿,就是先来后到,你如何能安抚那些人的不满情绪?更何况,很多严重的病起先的症状都是轻微不适,你又如何识别?”
“我——”白苏愣住,她完全没想到父亲指出的这一点,亏她还以为她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呢!一时间面上如火在烧,简直可以与夕阳云霞相比,她深觉自己无知极了。是啊,从部分人的角度来看,她的办法的确好。可另一部分人的心思,她完全没有照顾到。
白璟见她似乎陷入了怪圈里,有些不忍,道,“把你上午记录的册子拿来给我看看。”
白苏应了一声,低沉着情绪,将宣纸册子递到了白璟的手里。白璟随手翻了翻,一目十行地扫了几眼,而后合上。白苏还等着父亲又会有什么责骂或是挑剔,哪知道却听见白璟道,“回去准备一下,一炷香后,提着药箱跟我一道去小根子家吧。”
白苏愣在当场,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之前还不许她从医,为了小根子的事情还打了她一巴掌的父亲,怎么突然让她跟着他去出诊了……如此意外让白苏好一阵子错然,毕竟白璟都没让一直名正言顺习医的白敛和白芷随他出诊过。她还沉浸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里,就听得父亲又道,“还愣着什么?药箱准备的细致些,小根子他娘得了痈疽,发于足心,你对症备药。”白璟挽起袖口,不再多留,大步迈开率先走出了正堂。
“痈疽——小根子的娘竟然得了痈疽——”一阵怜悯攀上心头,白苏只觉心口一酸,思及方才对小根子态度那么差,她愧疚不已。她记得很清楚,医书上说“痈发于足上下,名曰四淫,其状大痈,急治之,百日死。”(2)小根子家那么穷,想来是没钱急治的,说不定已经恶化。意识到这一点的白苏立刻不再耽误,她走进药铺,仔细认真准备起了和治疗痈疽有关的药材。
青之正在药堂整理,白苏进来后,他关切地询问起来,“二小姐怎么准备起药箱了?”
“爹让我随他出诊一趟,青之你帮我看看,调理痈疽的药材是不是这些,有没有遗漏的。”白苏边说着,边拉开对应的药箱,将所需的药材取了出来,分类摆在篮子里。
青之由衷的为她高兴,虽然他想不明白白老爷怎么就同意白苏从医了,“二小姐你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白苏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听闻青之的话后,她想起了白芷。白芷还被父亲锁在自己的闺房里,连天日都不得见,何况云开月明。她叹了口气,掏心窝地对着青之说了句,“青之,那日你提亲,我私心里还是有些希望爹同意你们的。”
青之苦笑了一下,“过去了的事,二小姐就不要再提了。我本就无福,也实在配不上大小姐。”
“你这就是胡说了。你是我们的家人,还有自家人配不上自家人的道理?”
青之不再多言,他打量起药箱里的二十余味药材,“痈疽的药方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些了,二小姐所想比我周全。”
在青之确认后,白苏才放心着合上了药箱。临走前,本想再安慰青之,但她又担心失言,想着日后和他再好好聊聊,所以最终还是沉默着走出了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