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用了近一个时辰,稍作小憩后,众人重回了揽月轩。赵文熙挨着赵文宛坐,赵文萱占了赵文熙右侧的座儿,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脸上神色自午膳时就透着些古怪,不时瞥向赵文宛,揪着帕子,恨不得咬上她似的。
赵文宛淡定自若地品茶,对于赵文萱的敌视早已习惯,冷不防地听到赵文熙开口,目光染上了一丝深意。
“姐姐,方才开宴之前在门口,方公子等的人是您罢?”赵文熙对上赵文宛投过来意味不明的视线,硬着头皮顶着单纯口吻道。
“妹妹真是观察入微,就不晓得关注的是我,还是方公子了?”赵文宛并未直面回答,反而抛出了问题道,再看赵文萱那快要掩饰不住的嫉妒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瞧上方子墨了。
随后,眉目染笑,故作打趣道,“之前瞧着,妹妹可是一门心思在六王爷身上呢,怎的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赵文熙被赵文宛说得面色通红,加之赵文宛的音量不低,前后座的不少世家小姐瞧了过来,眼神里也染了一丝不一样,忙是解释道,“不是我,我……我也是代人问的。”
“我也是玩笑话,妹妹这般紧张做什么。”赵文宛嘴角噙着笑道,余光瞥见隔着两个座儿的锦屏郡主支棱起的耳朵,话语一顿,微探出点身子对着文萱道,“文萱妹妹想问的何不直接问我,昨儿个离宫时我可瞧见了,妹妹险些跌倒,还是方公子‘英雄救美’,你二人站一道堪称是郎才女貌呢。”
赵文萱愣住,没想到赵文宛会提起这茬,想到当时情况,脸颊染上绯红,显是默认了。而这一幕落在爱慕方子墨的锦屏郡主眼中,迸出了火星子来。
成功把火引上的赵文宛端着茶,悠然抿了一口,“方公子是良配,妹妹可得把握啊。”
这番对话说得模糊了方子墨等她的缘由,更让锦屏郡主就此记上了赵文萱,暗暗盘算着要如何教训这个敢抢她男人的小蹄子。
完全不知自己被算计了的赵文萱此时叫赵文宛撩拨地两颊通红,也以为方公子找上赵文宛是为了自个儿,心花骤开,也忽略了一旁锦屏郡主欲杀人的目光。唯有赵文熙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只是随着比赛开始,便没心思再这上头纠缠,视线黏住了六王爷的身影,再转不开了。
场上,擂台撤去,应参赛二人的要求换做了射箭场,每个箭靶都距离有十米的距离,十道加起来,足足有一百米。一黑一白的两道颀长身影,俱是劲装打扮,飒爽英姿,引得女子席上低呼连连。
看台上的顾景珣一直关注着顾景行,企图找出那位让他为之一战的女子,却毫无所获,只在安远侯府小女王雪鸢对着顾景行露出的痴迷视线时皱了下眉头,噙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却未到达眼底。
“六王爷选这项同臣比试,对王爷来说未免有失公允。”方子墨蹙眉,对于这人提出更换比试项目有些不解,论起拿手,他的箭术才是拔尖,但六王爷……
顾景行浑身沐浴在明丽的光线里,面部有一瞬的柔和,接过自己的耀弓,这弓箭足足有半人多高,弓身涂以黑漆,上面雕刻着象牙和宝石,极为炫目。
“方公子,阵上轻敌可是兵家大忌。”顾景行检视完手里的弓箭,手指似是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处道。
他一向喜欢挑战不可能的事,没有什么比赢过对手最拿手的东西更让人觉得愉快的了。
方子墨见他如此,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待铜锣一敲,用力展臂,嗖的一箭,第七道靶,正中红心。
赵文宛老远瞧着,袍带带风,极是利落,也是听了旁人八卦才知晓方子墨在箭术上的造诣,远非寻常人能比,就不知道六王爷是不知情,还是过于自信,以及临上场前投过来的那道眼神,令她现在仍觉得毛毛的。
像是她要是乱看,就会把她眼珠子抠下来似的,啧,十分凶残。
方子墨退至一旁:“六王爷,请。”他有自信,顾景行不可能超过自己,因为平日里,六王爷的箭术只是平平。
女眷们不无担心,七嘴八舌道:“哎呀,六王爷的箭术怎么样?平日里很少见他射箭呢!”
“恐怕不如方公子罢……听说方公子的箭术,是第一猛将蒙将军亲自教导的呢!”
“我也听说过,方公子的箭术是百步穿杨!”
顾景行在拉开弓箭的刹那,身上气势外露,极是霸道,却也只是一瞬,在众人以为眼花之时早已敛去,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全场亦是随之一顿,屏住了呼吸,连赵文宛都不例外。
赵文熙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轻轻推了把赵文萱道,“文萱,你说六王爷能赢么?”
赵文萱一心挂在方子墨上,亦是紧张,哪儿能回得了赵文熙。
只听噌的一声,弓箭离弦,以势不可挡之势破空划过,直直穿透第七道箭靶,钉在第八道箭靶的红心正中,惊了一众先前并不看好顾景行的人。
“方公子,再让可就输了。”顾景行头也不回淡淡说道。
方子墨微愣,随即唇角勾起微小弧度,身上久未被激起的好战分子令他颤栗,“臣,知错。”
随即,以拇指勾弦,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稍加用力,弓如满月,未待众人叫好,只听一声嗖响,流星直射,白羽扬起闪亮的弧光,笔直地射入了第十道箭靶,正中红心!
顾景行拉弓紧随其后,一前一后,破开了方子墨的箭矢,同样射在了第十道箭靶的红心上,带起一阵微晃。
赵文宛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片刻之后,爆发出热烈的惊叹声。
“两位竟然同时射入第十道箭靶,真是难得啊!”
“是啊,实在是太难得了!”
“没想到六王爷的箭术也如此精练!”
……
与人群中一片叫好声相反,太子席上一人勉力维持着笑意,暗地里却向皇子台那儿一人狠狠剐去了一眼,后者亦是呆愣,瞥见太子的不虞神色,心底暗暗叫苦,底下人怎么办的事儿,明明是让顾景行出丑的,怎的还出了风头。
箭场上,方子墨亦是才回过神,目光落在顾景行左手拇指按压着的地方,眸光渐沉,良久,在礼官要宣布之时,开口道,“是臣输了。”
顾景行闻言不置可否,然礼官却是不明,“方公子,这名次可是并列第一呐,您怎么就输了?”
“用一把残弓还能射得如此精准,子墨自诩做不到,六王爷的箭术在臣之上,臣输了。”方子墨大方说道,只心里不免还是有一丝黯然,更是被激起了好胜心,对上顾景行淡然的眸子,燃起了斗志。
“他日,再有一战,臣不会再输。”
“拭目以待。”顾景行松了手中弓箭,原本精致威武的弓箭从中间裂了缝隙,只黏着薄薄一段,像是被人为破坏过一般。
内侍收起了弓箭,看台上不明真相的只当是用力过猛造成,唯有四皇子被顾景行扫过来的视线弄得心惊胆颤。
伴随着礼官宣布顾景行获得武魁首,众人又是一片叫好,其中不乏有好事者提出文武斗,让两位新晋魁首再做比试。赵文宛蹙眉,那二人怎么个斗法都是大哥吃亏的样子……
顾景行瞥见赵文宛脸上的忧色,勾了勾唇角,视线扫过那些叫嚣地最狠的,沉声道,“元礼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本王……亦是手下败将,还是你们觉得让元礼兄跟本王武斗看乐子?”
众人闻言忙说不是这个意思,谁也没真够胆子去撩六王爷,如此儿郎们的赛事便就此尘埃落定,一文一武,赵元礼与顾景行并列魁首。同顾景行一块儿站在台上的赵元礼感激他方才的解围,心里清楚手下败将是他故意而说,在书画造诣上,此人并不比自己差了去,只是为何而为,却值得考量了。
“今日魁首当属六王爷才是。”私下,二人同行时,赵元礼恭声说道。“方才真是多亏了六王爷,咳咳。”
说罢,大概迎着风口,赵元礼皱眉掩唇一阵咳嗽,顾景行瞧着,难怪赵文宛看这人跟看眼珠子似的,的确病弱啊。目光下移,便落在了赵元礼腰间露出的荷包上。
……真丑。
赵元礼察觉顾景行的视线,一道落在了帕子上,嘴角勾起一抹暖意,“小妹拙作,让六王爷见笑了。”
顾景行心里叹了声果然如此,视线上移仍是直勾勾地盯着赵元礼,直把后者看得一头雾水,“六王爷还有何吩咐?”
很想要……该怎么说?顾景行绷着一张面瘫脸,心理活动着。
半晌,顾景行总算顾忌着面子移开了视线,带着赵元礼回了席座,只心里默默惦记上……等待时机。
赵元礼背脊莫名一寒,下意识地摸了摸荷包。
回到座位的顾景行招了近侍到身边,耳语了几句,在封于修凑过来八卦之前挥手让人退下了。未过多久,皇子台上一名侍从匆匆从外殿跑了进来,附到四皇子耳边说话,后者听完脸色一片青黑,只胆颤地瞥了一眼顾景行所在的方向,匆匆离席。
封于修若有所思地瞧着,皱眉道,“是他动的手脚?”
“嗯。”顾景行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显然心思不在其上,“礼尚往来罢了。”
封于修后来得知四皇子宠妃从树上摔断腿的消息,喷了一口茶,还真真是礼尚往来了,断我心爱之物者,断其心爱人之腿,果然是顾景行的行事风格。
***
到了琼花宴的第三日,除了宫内设宴外,还有放花灯的活动。白天便有尚宫局的女官和宫娥们一起教各家小姐们亲手做花灯,赵文宛动手能力向来很差,花灯做好了也只管默默藏着不予人瞧,悄悄的瞧见赵文熙做的花灯极是精致漂亮,不禁感慨女主就是女主,连做个花灯都给开外挂。
不知不觉夜色已经临近,揽月轩湖岸七彩宫灯挂满了树梢,两树间扯了细红绳,绳子上缀着金丝绣花的荷包,沉甸甸的压着绳子,十分喜庆。
窦太后和几宫娘娘们领着众位小姐和公子们来了揽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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