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时节,鲫鱼最是肥美,昨儿寿宴还余下满满一篓子,野生的鲫鱼用淡水养在缸里,十分鲜活。一早的,唐师傅就拿鱼开了刀,鲫鱼用滚油略微炸成金黄色立刻投入砂锅中,配以笋片、新鲜菌菇和嫩豆腐,放足香姜料在小红泥炉足足煨上两个时辰,待到豆腐都煨穿孔了才算成,汤色乳白,鲜美润口,给各房都送了去。
明絮苑里,老夫人喝了一小碗后忍不住让杨妈妈再盛了一碗,配着花卷,吃得颇有滋味。赵大老爷进来请安,让老夫人招到身旁坐下一块儿陪着用起了朝饭,叶氏早早的就来了伺候,站在一旁不作声。
“唐师傅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昨儿个寿宴也办得极好,客人尝了之后赞不绝口,还不少人打听厨子是哪个,老爷得好好犒赏一番才是。”赵老夫人搁了碗,抽了空说道。
“母亲说得是,今儿一早就让管事给这次有功的发了赏。母亲喜欢吃唐师傅做的,明儿起就让他到明絮苑可好?”赵大老爷是个孝顺的,见母亲胃口大开也是高兴,当下提议道。
老夫人连连摆手,“这不是瞎折腾么,哪用为了我一个老婆子这么费心,日后得遭人嫌弃。”
“母亲折煞我了。”赵大老爷面露沉色,连忙说道,“儿子能有今天,全依仗了母亲教养,得今日成就,自然是竭力报答栽培养育之恩。”
赵老夫人颇是慈爱地看了他一眼,瞧着眼前自己和老国公爷最满意的孩子,心中浮起思绪万千。“老爷这些年处事愈发老道,心里有分寸,有些事自个儿拿主意便是。不过要切记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礼数要周全,那些老大人一辈子都在官场上打滚,炼得个个都是火眼金睛,这些年来他们对你多有照拂,固然是因为你父亲在世时的情分,也是你自己争气,他们方肯出力。”
“我知道元礼病了这些年,你把期望都寄托在元晋身上,指着这孩子成材,日后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官场父子同心,光宗耀祖。可我听了昨儿晚上的事,要不是元礼及时出现,指不定要闹多大笑话。老爷望子成龙,却也得审时势而为,若真是可造之材,定是要费心培养的,可要是不争气的,也还得请老爷尽力约束管教才是。”
“儿子明白。”赵大老爷叫老夫人说得惭愧,的确,在赵元礼久不见起色且脾气古怪之后,他就渐渐忽视了这个儿子,转而对元晋寄予厚望,也不知元礼是否会因这落差而怨上自己,这般想着,眉宇间不由染上一抹愁绪。
“现在明白也还不晚,说起来,也是宛丫头有本事,说到底也是兄妹连心,这俩孩子小时候就没了娘,跟着叶氏也是隔了层人心,也不能指望你一个大老爷们细心,如今瞧着这俩孩子能相互依靠我这做祖母的甚是欣慰。”赵老夫人笑着说道。
“是啊,文宛那丫头近些日子确有变化,昨儿个弹琴贺寿,六王爷还问来着,我自个儿都惊着了,还真有几分沈氏在世时的温婉模样。”赵宏盛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笑意里勾着一丝缅怀,随即一顿,又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也知道那丫头多半是装的,但肯这般费心为我,也是圆满了。”
赵老夫人眯着眼笑得得意,对于赵文宛她一向偏得光明正大,“谁还没个少不更事的时候,这府里啊,就宛丫头的性子最对我脾气,别看大咧咧的,可心里准着呢。”
赵宏盛笑着点头附和,心里头却腹诽着老夫人偏得太厉害,却也不会同老夫人争,若赵文宛真是大器晚成,他高兴还来不及,瞧昨儿个六王爷的反应,以往觉得自个儿女儿胡搅蛮缠的,这会儿莫名觉得有了那么一丝的可能性。
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母子二人正聊着天儿,杨妈妈亲自端着一雕花浮纹盘儿走了进来,盘儿上的玻璃器皿里盛着透明的液体,还冒着丝丝凉气儿。把盘儿搁到桌上,杨妈妈又拿了两个琉璃大口的杯盏,给两位主子一人倒了一杯。
杯盏底下似乎还有透明的果粒儿,飘着一股清新的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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