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华山,一行人回了华阴县城。
蒋氏难得回娘家,带了不少江南特产,装了满满八辆马车,由陆迟领着二十名侍卫护送。陆迟是蒋氏陪嫁掌柜陆遥的义子,与蒋怀舟同岁,面如冠玉长眉细眼,不笑时也像在笑,令人如沐春风。
“夫人回来了。”听说主子们归来,陆迟立即迎了出来,一身灰衣掩饰不住其卓然风采。
蒋氏对他更像是对待子侄,有些无奈地解释道:“说了明日下山,不过咱们五姑娘嫌累,今天就回了,派人收拾收拾,午饭后就启程吧。”
陆迟笑着点头,转身前朝谢澜音望了过去。
他在蒋家的嫁妆铺子里做事,但也是谢澜音的长随,每次谢澜音出门,蒋氏都会安排陆迟陪着。长女会功夫,身边亦有侍卫保护,次女更像是蒋家人,不管在家怎么跳脱,到了外面稳重狡猾从不吃亏,只有小女儿娇气贪玩,让蒋氏不放心。
谢澜音同陆迟很熟了,看出他眼里的笑,隔着帷帽瞪了他一眼。
陆迟仿佛看得见般,笑意更胜,沉稳地后院安排。
中午用完饭,众人歇息片刻,继续赶路。
走了三日,黄昏时分抵达西安城六里外的一个小县城,蒋家在此处有别院,蒋氏一行就到那里下榻休息,明早再进城。
因为蒋氏之前派人传话要后日才到这儿,前两天改了主意也没有派人再通传,想给家人一个惊喜,故蒋家另外两位公子里只有二公子蒋行舟提前到了别院,先安排下人们准备迎接,没想到姑母表妹们提前到了。
“姑母怎么不早说,大哥准备明天黄昏再过来,早知您今日到,大哥肯定与我一起来了。”蒋行舟快步又不显慌乱地赶了出来,一身玉色长袍,眉目清隽。他喜好古玩瓷器,人也如沉淀了时光岁月的上品青瓷,静谧端雅。
“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做什么,在城门外面接接就是,哪用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蒋氏看到次侄就忍不住笑,将人拉到身边,上下打量,柔声感慨道:“个头快追上你大哥了吧?怎么样,行舟有中意的姑娘了吗?都二十了,可别学你大哥这么晚才娶媳妇。”
姑母催婚也是出于关心,蒋行舟大大方方道:“暂且还没有,等行舟遇见心仪的姑娘,第一个告诉姑母,请姑母拿主意。”
谢澜音偷笑,眨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看他,“二表哥什么时候也学会甜言蜜语了?”
蒋家三兄弟接管家里生意后,每年至少会有一个去杭州探望姑母,因此对于谢澜音而言,表哥们都很熟悉了,隔了一年半载再见也不会有陌生之感。
蒋行舟摸摸小表妹脑顶,熟稔地夸道:“澜音长个子了,人也更好看了。”夸完这个又夸谢澜桥,谢澜音猜到他会问长姐,主动解释道:“大姐帮爹爹的忙,脱不开身,只能等二表哥娶亲时再过来了。”
小姑娘油嘴滑舌的,蒋行舟摇头失笑。
蒋怀舟见附近街坊有人出来看热闹,劝道:“二哥,咱们先请姑母进去吧。”
蒋行舟点头,往里走时告诉众人一个大消息,“皇上封大皇子为秦王,明日秦王殿下便要抵达西安,仪仗进出前后半个时辰百姓不得进出城门。姑母,咱们不如在这边用完午饭再出发,免得还得在城门外面苦等。”
蒋怀舟刚得知这个消息,目光微变。经商的最怕当官的,西安一下子来了个王爷,也不知其人如何,若是个贪婪的,自家免不了得多送些孝敬。
蒋氏谢澜桥也想到了这茬,碍着身边人多,彼此交流个眼神,都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谢澜音常听母亲姐姐谈论铺子里各项账目,对官商之间的人情世故也懂一些,但她一来年纪还小,二来对舅舅一家充满了信心,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而更想看热闹,兴奋地同母亲道:“娘,我想去看秦王仪仗进城,娘说你看过平西侯领兵凯旋,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等热闹呢。”
平西侯便是沈皇后的亲大哥,二十四岁立功封侯,现任陕西总兵,总兵府也设在西安。
蒋氏看看女儿,想到自己当年看热闹的心情,笑着应了,“行,那咱们就去瞧瞧,不过这是你求的,到时候别跟娘抱怨,嫌等的时间长。”
谢澜音连忙保证不会,娇娇的声音随着凉风飘到了隔壁的院子。
新绿的老槐树下,萧元一身浅色锦袍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夕阳的光从墙头斜洒过来,没有照到他,却照到了挂在树枝上的鸟笼上,里面的黄莺鸟蹦跶了两下,嫌那光芒太刺眼,喳喳叫了两声便卧了下去,将小脑袋缩进了翅膀。
于是姑娘好听的声音消失了,黄莺也不叫唤了。
萧元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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