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提及罪己诏的文章;他心里有些不喜,怪这邃雅周刊多事,竟敢妄议朝政。
虽是这样想,还是免不了兴致勃勃地看下去,这一看便入了神,期间叫了几个好字,连眉眼儿都忍不住挑动起来。
这文章虽然只有短短千言,却很是犀利,先是说据闻官家下了罪己诏,随即便开始发表议论,说纵古论今,是人都会犯错,历代的君王虽受命于天,当然也会有犯错的时候,于是便开始举证,从秦始皇到汉武帝,再到唐太宗,于是继续说这些都是雄才大略的君主,青史留名,可是他们没有过错吗?文章立即列举了这三个君主的过错来,话锋一转,又发表议论,说这些君主虽然圣明,可是却害怕让人知道他们的错误,因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秦皇汉武也不过如此,他们明知有错,却不敢昭告天下,这是害怕罪己。反观当今圣上知错必改,下罪己诏三省其身,这才是真正的明主,是君王的榜样。
最后文章直接指出,官家凭着这一篇罪己诏,已经足够青史留名,让后世效仿。
如此逻辑偏偏还无懈可击,所谓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在这一篇文章里表现得淋漓尽致。赵佶看得心中暗爽,此刻他最需要的便是安慰自己,这一篇文章的出现,不啻是解去了他的一块心病。
丰亨豫大算什么?朕知错能改又有哪个君王比的上?看来这罪己诏也不全然是坏处。更何况邃雅周刊发售出去其影响力并不比邸报要低,此刻赵佶只有一个心思,巴不得天下人人手一份邃雅周刊,好让他们看看这文章。
赵佶连续看了两遍,才将遂雅周刊放下,抬起眸却发现沈傲已静悄悄地来了。
“哦,是沈傲啊。”赵佶收敛喜色,露出古井无波的样子淡然地道:“坐下说话。”
沈傲欠身坐下,笑呵呵地道:“原来陛下也看邃雅周刊?早知如此,往后微臣干脆叫人按时将最新的周刊送进宫来,也省得陛下差遣宫里头的人去取。”
赵佶道:“只是随便看看。”他瞄了一眼那周刊,忍不住问道:“今曰这篇《论罪己诏》的捉笔人是谁?这文章的文风倒还犀利。”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文章正合朕意,只好拿文风来说事。
沈傲道:“这是微臣的表弟陆之章写的,让陛下见笑了。”
“哦?”赵佶颇有兴趣地道:“朕第一次知道你原来还有个表弟。”
沈傲点点头,道:“他是个不成器的人,无心科举,却有一支妙笔,这两年一直在邃雅周刊里编写些故事,那东游记和青楼梦便是他写的,陛下可曾看过?”
赵佶颌首点头,一来是爱屋及乌,二来是方才那篇文章恰好马屁拍到了他的心坎里,笑道:“写得不错,也算是一个才子。”
沈傲趁热打铁:“微臣倒是有个想法,陛下何不在书画院下设一个图书院呢,既然书画院可以有画院、书院、玉院、琴院,加个图书院也算不得什么,再者说了,这天下著书之人也不少,书籍流传出去,影响甚广,给他们许诺一个闲职,一来鼓励他们著书,二来也可以让他们感激陛下的恩德。”
赵佶沉吟了片刻,道:“你这想法倒也不错,朕要思量思量。”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邃雅周刊,倒是不觉得反感,随即板着脸,厉声道:“你进宫来做什么?”
赵佶这一句话提醒了沈傲,沈傲顿时萎了,哭丧着脸道:“特来向陛下请罪的。”
赵佶抚案,一手捡起一块糕点慢吞吞的细嚼慢咽,淡漠地道:“请罪?昨曰在廷议上你不是说不知罪吗?”
沈傲道:“微臣后知后觉,现在知道错了。”
“嗯,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罪。”
偷偷地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赵佶,也不知他是喜是怒,沈傲想了想道:“微臣罪该万死,若不是惹来太皇太后的懿旨,又岂会让陛下为难,陛下为了保全微臣,下诏罪己,微臣感激涕零之余,深深自责。”
“继续说。”
“继续?”沈傲有点儿为难了,慢吞吞地道:“微臣平时确实做了许多放浪的事,陛下,这算不算?”
赵佶似笑非笑:“算是吧,还有吗?”
“还要听?”沈傲这时才发现这皇帝有点儿特殊癖好了,他这一道罪己诏下去,倒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来个罪己才干休,好不容易又想到一桩,道:“微臣不该和安宁……”
赵佶脸色一紧,摆了摆手,道:“好了,朕听够了,今曰且放你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