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乌云狼狈地告别了太阳,乌鸦疯狂地吵走了凤凰。
天地,变色了!
位于红刺特战队总部的行政大楼里,一片阴云密布,三昧寒气罩顶。
风云变幻,其势瘆人!
此时,行政楼顶楼的行政办公室和参谋室内人心惶惶,同志们一个个心惊肉跳,小胆儿在打战,小心肝受了惊,走路的脚步能多轻就多轻,不约而同的做事小心翼翼,就害怕一不小心就触动了首长同志的逆麟。
冷枭其实不常发火,更不会是那种动不动就拿下属撒气装逼的主儿。
但是……
即便他没有发火,还是人人自危。
自从今天下午陪着老首长去了靶场回来开始,他就一直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召见过任何人,没有处理任何的公务,已经整整几个小时过去了,可想而知有多么严重。此事,以他为中心的首长办公室很快就形成了一个雷同于北极般寒冷的风暴中心,将整个行政楼层的气压拉得低低的。
那些平时见面还开开玩笑的大兵们,现在只能彼此眨个眼睛打个手势。
一言一行,军容风纪都端正了不少。
暂时还没有人知道究竟为什么。
然而,当隔天他们知道首长在靶场耍了威风才变成这样的之后,就更加不解了。
为啥大人他牛逼了一回还气上了?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报告首长——”站在冷气森森的办公室门口,晏不二拔高了嗓子喊道。他的胳膊窝里,夹着军委纪委刚刚发过来的重要文件。风口浪尖儿上,他不想进去,却又不得不进去办公室,心里万分的纠结。
“进来!”两个字从门里传过来,夹杂着冷酷的分子,一个个纷纷往他脸上扑。
握拳,给了自己力量,他一只手推门进去。
“首长好!”将文件轻轻放在冷枭面前的办公桌面儿上,他接着挺直了胸口用极快的语速说着:“报告首长同志这是军委纪委发过来的紧急文件需要你马上签署并且回执再做出答复……”一席话说完,丫中间没有打一个标点儿符号。
“嗯。”
鼻翼里冷冷哼哼,冷枭拿过桌上的文件来,面上的样子没有不二想象中的那样雷霆震怒或者冰疱砸脸,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甚至并没有参谋室里那些人传得那么玄乎。
呵呵呵,压根儿就看不出来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嘛。
历来就少一根筋的不二同志大大咧着嘴,进门时的恐惧感烟消云散了。
哪儿料道,他的小心肝儿刚松开一厘米,只听见‘哗啦’一声儿,刚才他递给首长同志的那份文件就像雪花似的飘了过来……
oh,不对,是带着首长大人愤怒的火焰席卷着向他甩了过来。
接着,耳朵里就响起他冷冽而森寒的暴喝声。
“叫江大志进来!”
江参谋?!
晏不二的心脏随着冷枭语气的冷气儿产生了磁场共振,蹲下身去捡起了地上的文件,他面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怪异地瞅着首长阴恻恻的脸,他抱着一颗对革命同志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压着嗓子无比八卦地问。
“首长,江参谋他犯啥事儿了?你干嘛气成这样?”
说他二吧,有时候真的二。
这啥时候了,他还管上江大志了!
啪!
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办公桌上,冷枭眸色淬冰般怒视着他,身上的寒气濒临爆发的极点了。
“解放军内务条例第九章第十二节,给老子背!”
背啊?哦,背吧!
晏不二同志将文件放好,挠了挠脑袋,冥思苦想着那些不太熟的东西,涎着一张苦瓜脸,一边儿整理文件一边儿小声嘟囔,“一、不该说的秘密不说,二、不该问的秘密不问。三、不该看的秘密不看。四、不该带的秘密不带。五、不在私人书信中涉及秘密。六、不在非保密本上记录秘密。七、七、首长,七是什么……”
七,还七是什么?还敢问首长?!
七已经气死首长大人了!
深呼了一口凉气,冷枭双目里的冷气儿快要笼罩整个办公室了。
“赶紧滚蛋,把江大志叫进来!”
“是——”直起身来敬了个礼,晏不二想了想又转过头来,“首长,你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儿了啊?有气是要撒出来才行的哦,要不然憋在自个儿心里可难受——”
“滚,继续背!”
“是!七,七,七,七,七,七——”
一边儿踢着标准地正步出门,委屈万分的晏不二同志将内务条例始终停留在不会背的第七点上。
脊背上,寒芒森森。
乐观的不二同志当然不会知道,他敬爱的首长刚才真的产生过一种想要捏死他的冲动。
出得门儿,他直接前往了首长参谋室,笑眯眯的敲了敲江大志的桌子。
“江参谋,你的好事到了!”
“怎么了?”狐疑的抬头看他,黑着脸的江大志,眼圈儿有些发黑,一看就是昨晚上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直起胸膛站在他的旁边,晏不二仰着下巴,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
“首长有请!”
点了点头,江大志面上灰白灰白的十分难看,三个字更是说得有气无力。
“知道了!”
现在对于他来说,不要说首长有请,就是宇宙长有请都对他造不成半点情绪影响。
为啥?
昨儿晚上,他和结巴妹正式分手了。
分手是他在左思右想之后提出来的。
都说恋爱的尽头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结婚,要么分手!
两个人长达五六年的拉锯战下来,也没有说服双方的父母,结婚的事情不仅遥遥无期,还越逼越厉害。他不怕把自己的青春给拖过去了,就怕把结巴妹给拖着,毕竟女人的年龄不饶人。尤其是最近,这原本单纯羞涩的姑娘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有事没事在一块儿就总来撩拨他。
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克制不住把她给办了。
说来也奇怪,以前是他缠着要结巴妹不给他。
而现在事件逆转,她要给他吧,他却不敢要了!
那么好的姑娘,没有婚姻基石,他不敢随便要了她的身子。
每每看到结巴妹越来越憔悴的小脸儿,他真的怀念当初在他老二上扎针那个小丫头。
没有烦恼,傻傻的快乐着!
既然给不了她要的幸福,不如大方点放她离开。
两个人纠缠着痛苦,吃亏的最终还是女人,他不想这么做。
当他严肃地向她提出分手的时候,结巴妹瞠目结舌,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结巴着宣读出来了对他的分手感言,一句用了至少一分钟之久——江大江,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因此,现在首长找他,犯了多大的事儿,对他来说,都不会比这个事更大了!
没有什么可怕的!
端正了自己的军帽,他走到军容镜前看到看自己,黑着脸大步往首长办公室去了。
“喂喂!江参谋,风紧,天气冷——注意扯乎啊!”无视他阴暗的黑脸,晏不二好心的在他身后扯着嗓子提醒,末了,一边儿翻出来解放军内务条例背,一边儿摇头晃脑。
一个一个,阴阳怪气儿的!
办公室的门儿再度被打开了,江大志凝视着办公桌前男人高大凛冽的样子,眉头稍微皱了皱,有些犹豫的慢慢走了过去。他没有敢像平时那样直接坐下来,而是站在办公桌旁边提手敬礼。
然后,没有说话,一动不动。
“江大志,你在搞什么?”冷冷睨着他,冷枭面上再度恢复了雷打不动的冷漠。
垂了垂眼皮儿,江大志站直了身体,“我在敬礼。”
妈的!
谁不知道他在敬礼?
枭爷鼻翼里冷哼,牙齿咬了咬,“老子没闲工夫和你扯淡,看看吧!”
看什么?
心里忖了忖,江大志放下敬礼的手来,没什么气儿的看着他。
见他不爱动弹,冷冷地回视着他,心情本来就十分不爽的冷枭,一双能冻结人的冰冷视线更凉了几分,落在他的肩章上,他冷声质问:“你是不想干了,准备回转业?”
“不想!”身体抖了抖,江大志朗声道出两个字来。
转业两个字儿对于他来说太重,一想到要离开部队,有些惶惶不安了。
“坐下!”揉了揉额头,冷枭加重了语气。
“是!谢首长!”
江大志勉强牵了牵唇,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然后,收敛起了飘荡在天外的心神们,拿起冷枭给他的那些资料。
摊开在面前,翻开了第一页,就看到里面的“举报现役军人江大志材料”几个大字儿。视线再挪到下面,看到落款处的名字时,他眼睛‘噌’地瞪大了!
王教授不仅把他给告了,还直接告到了军委纪委!
呲!
王教授他不是别人,正是差点儿成为他岳父大人的男人——小结巴的父亲。
这个做爹的在女儿去江家受了气儿之后,真是下定了大决心要折散这对鸳鸯的。尽管两个小青年之后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还是没有逃过做父母的眼睛。
他还没想到王教授竟然下了这么狠的心,给他整出来这么严重的招儿。
不得不说的是,王教授果真是教授,文化人总会走正规的渠道做事儿的。他指定花了大力气研究军队的各种条令条例,比晏不二同志的熟悉程度不知道高了多少倍。一摞检举材料里全是江大志同志违背条令条例的条条款款。
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人家王教授却说了,要是不处理他,还得接着告。
要知道,条令条例它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管哪一个部队,都知道当兵的人辛苦。所以只要不是太过的东西,表面儿上过得去就行。比如举报教料里面关于他违规使用手机这一条,只要是军官基本上都犯,上头对这种事儿,一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事儿。
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江大志惯常的‘嘿嘿’笑声没有了。
材料还没有看完,他就直接又推到了冷枭面前。
“首长,你签发处分我吧。”
狠狠敛了冷眉,枭爷真想收拾他。
他要是想要处分他,还叫他进来干嘛?
江大志是在天蝎战队时就跟着他的参谋,这么多年来这个人的人品如何他会不知道吗?
混蛋!
见首长冷着黑脸不说话,只是冷刺刺地瞪他,江大志又叹了一口气,“头儿,其实我跟她昨晚上分手了。我猜测,以后她老头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巴不得和我憋清关系的,放心吧,该怎么处理,你就怎么处理,千万不要影响到咱部队的声誉。”
分了?!
没有想到其它的什么声誉,冷枭怔了怔。
咀嚼着这句话,他原就冷色的眸子,又黯暗了几分。
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分了就分了吗?
念想着自己那点事儿,江大志抬起头看到他有些奇怪的冷脸,心下不免戚戚。
“头儿?”
“嗯。”
“你这是……心情不好?”
冷冷瞪了他一眼,冷枭不回答。
摸了摸下巴上没有心情剔干净的胡茬,江大志这个悲催娃儿像是寻到了在失恋途中的知音,黑脸怔愣了几秒,竟诡异地浮出来一丝笑容来。
“…原来不止我一个啊!”
“少扯淡!回去写一份整改材料和思想汇报上来,想想怎么应付你老丈人吧!”又将资料一把推回到他的面前,冷枭面色隐隐不愠。
撇了撇嘴,江大志脸色灰了灰,“老丈人……不是我的了!”
重重冷哼一下,冷枭接着刷刷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另外已经签署过大名的一摞文件通通交给了他。
“让晏不二送到机要处!”
“是!”
“还有,记得给你老丈人写回执!”
“知道了!”
站起身来,江大志冲他敬礼,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再度关上了,冷枭双手捧在脸上,沉默一会儿,冷不丁地产生了一种十分怪异的念头——难道他脸上表现得那么明显?为什么是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好?!
三十几年的修炼,走火入魔了?
掏出一支烟咬在唇角,他找来找去找了好半晌没有找到火,心里顿时又起了大火儿。
娘的!
咬啊咬,他咬着烟,就像在咬某个女人的肉一样,心下恨恨。
正在这十分‘旖旎’的当儿,他面前的军线电话突兀地响了。
心思沉淀着,他随手接了起来。不出所料,接进来的电话是血狼的。他今天的声音有些反常,没有惯性的张扬和桀骜,严肃起来的声线里,竟带着几分阴寒。
“老鸟,目标开始行动了。”
一把拿下咬在唇角的烟,将它在手里来回折着,冷枭语气严肃又森寒。
“详细点!”
“我们的人跟着目标,找到了一处曼陀罗的联络点。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采取行动。接着,曼陀罗有人再次和目标接洽……”电话里的血狼,认真地向冷枭分析着游念汐那边儿的情况。
听完后,稍一琢磨,冷枭厉声说了四个字。
“严密监视。”
“老鸟……”说完了正事儿,血狼阴寒的语气一转,戏谑的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儿,“你今天吃枪子儿了?”
心里一阵抽抽,枭爷差点儿郁卒!
他纠结了。
难道真的这么明显?
晏不二和江大志好歹是看到了他的人才感觉出来这情况,现在血狼这小子连他的面儿都没有见着,他凭什么断定自己心情不好?他自恃刚才的语气和平时没有半丝变化。
难道全世界都知道了?……
操!
心下咒骂,意念微转,而电话那边儿的血狼同志像是真就感到了寒风扑面一般。
“老鸟,你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一个字一个字飙出来的时候,相当于一台冷气制造机放大了十倍的功率在放送冷气。你是不知道,你话里的冷气儿都快要打到我脸上了。根据我超常的大脑作出来的精准数据分析,你每个字的尾音音频下降了十度左右,预计……”
“你还有事儿吗?”手里恨恨地掐着那只没有被吸掉,却仍然难逃恶运的香烟,枭爷冷脸快沉到西太平洋去了,森寒十足的言语迸出来,像极了一头狂暴症发作的狮子。
“啧啧!老鸟,不要发火嘛!”
哧哧低笑两声儿,血狼心情似乎很好,煽动性的声音接着就传了过来,一大串字眼里,绝对没有半句是正经的话,“老鸟,爷们心里难受的时候呢,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个妞放一炮,消痒止痛,活血化瘀,宁神固本,还能让你返老还童,三十几岁如愿绽放二十几岁的雄风……一插即灵……”
心肝儿火啊,旺旺旺!
是啊,他三十几岁了?!
恨不得掐死电话那边的小兔嵬子,枭爷心脏血液逆性循环着要爆血管了,咬牙切齿的话从他冰冷的嘴唇里蹦哒出来,带着如同严冬一般冷酷的寒意,直击电话那边儿心脏无比强大的血狼。
两个字,“我操!”
“老鸟,别操,我不爱男人!拜啊——等着我的好消息!”
血狼玩味的戏谑笑声之后,电话就断掉了。
接下来,枭爷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一个处世时沉稳不惊的男人……
一个历经过世事沧桑还能沉淀的内敛男人……
一个在时光淬炼和残酷环境的雕琢之下永远冷酷无情的男人……
此时此刻,他眸子赤红得有些吓人,心脏一下又一下地紧紧收缩着。
拳头,捏得紧紧的。
——★——
入夜时分,霓虹初上。
整个京都市沉陷在一片夜下的灯火辉煌里。
这会儿宝柒同志,看不到外面高楼大厦和广告灯牌闪烁的色彩,也感觉不到各式灯光点缀之下的暧昧柔情都市。
咳!
在她的面前,只有一排排整齐的营房,还有长长的跑道。
“啊哦!……169,我不行了!”
长吁了一口气儿,她叉着腰停了下来,鼻翼翕动着大口出气。
今天的训练结束之后,她完全不顾姚望的阻拦,瞒着教官在战友们都入睡了之后,偷偷一个人跑到操场来加跑和训练,不过,却被始终注意着她的姚美人给逮到了。
于是,两个人,再次在操场绕着圈儿跑了3000米!
3000米啊!
她觉得自己再一次突破了极限。
人的潜力,你不去挖掘永远不知道有多深。想当初校运会上,1500米女子长跑她看着就头痛,现在怎么也不会想到,整天要命的训练下来,她还能再跑3000米的。
嘴巴里不停地‘呼哧,呼哧’,剧烈运动后的心脏跳得怦怦作响。
弓起了身子,她晃动着膝盖,可劲儿呼吸着冬夜的寒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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