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花园铁门口时,玛格丽特放缓脚步,等喘息平定了后,打开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克拉伦斯看到她从铁门里出来,立刻下车迎接。
“你出来得比预定时间晚了点,”他替她打开车门,“不顺利吗?”
“还算可以,”玛格丽特坐进车里后,微笑道,“第一堂课,难免时间有点把握不好。”
“是的,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那么,以后你就定时来这里给你的学生上课吗?要是你不觉得有不方便,我倒非常乐意像今晚这样来接一下你。你瞧,反正我晚上通常也没什么事……”
“我知道您是一片好意,”玛格丽特立刻婉拒,“但说真的,我可能需要重新考虑是否接下这个工作……那个学生……和我原来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她含含糊糊地说道。
克拉伦斯一愣,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这座房子。
“是那孩子淘气吧?如果确实不好教的话,那就不要勉强自己。慢慢再找合适的工作。”他安慰她,开动了汽车,最后送她回到了汤普森大街,停在巷子口。
玛格丽特进家门后,才想起来,自己的乐谱夹好像还落在卡尔那里。
幸好里面只有一些普通的练习曲谱。
没了就没了,也没什么值得心疼的。
————
玛格丽特躺在自己房间那张简陋的床上,辗转反侧个不停。
到了半夜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房间门口传来父亲的声音:“玛琪,你还没睡着吗?”
玛格丽特点灯开门,见父亲拄着拐杖站在那里,急忙扶他回房间躺了下去。
“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布朗·费斯躺下后,望着昏暗灯光下的自己的女儿,“晚上你从外面回来,我就看了出来,你有心事。是你今晚去上课的学生很难教吗?还是他们对你不满意?有钱人家通常都不大好相处的。如果这样的话,你别太委屈自己,勉强自己一定要做下去。玛琪,你在学校已经够累了,爸爸原本就不想你再去接别的活。也别为了钱的事太过担心。爸爸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我一好起来,我就能继续去找事情做。放心吧,爸爸还记得我们从前遇到过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我们都过来了。现在更能过去的!”
来自父亲的安慰令玛格丽特有点想哭,又十分感动。
或许父亲说的对,她真的不该因为从前那些原本就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的事而太过委曲求全了。
面对卡尔·霍克利那样的男人,她越害怕,越是退缩,他可能就越得寸进尺,除非她这一辈子都打算这么提心吊胆地过下去,否则,她是必须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用正确的态度去面对他了。
————
拥有百年历史的纽约市政厅外今天挤满了人。除了各家报社的记者,还有许多兴奋的民众。
下午三点,市长将在这里对公众宣布历时五年的纽约地铁体系完整建成。之后,还会举行一场相关的庆祝活动。
晚上六点,位于百老汇附近的某著名高级俱乐部的一个大包间里,十几个上流社会的男人三三两两聚坐在一起大声开着各种玩笑,身边搂抱着浓妆艳抹的俱乐部小姐,吞云吐雾,碰杯声不绝于耳。他们当中,有片刻前刚在记者和公众面前发表过鼓舞人心讲话的政府要员,也有和官员有着千丝百缕利害关系联系的工业大亨。
就是这一群人,掌控了这个城市、乃至于时下大半个美国的政治和经济命脉。他们的话题,从几个月前刚结束的纽约市长选举延伸到下一届的总统选举,最后说到了时下的欧洲形势。
“……国际国会联盟就要破产了。战争快要爆发了!伙计们,我们的好日子来了,都等着数钱吧!”一周前出现过在戴维斯酒店的那个财政官员高声嚷道。
“国际国会联盟是什么东西呀,老爹?”被他搂在怀里的那个俱乐部女郎娇声娇气地凑趣。
“是好吃的东西,我的乖乖,比你还要美味呢……”
早司空见惯这种场面的男人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说到数钱,我们大概谁都没有卡尔来得快。听说你刚兼并了一个伊利诺伊州的军工厂?”另一个男人看向卡尔·霍克利。
卡尔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笑了笑,“不过是个小工厂。比不上你的地铁公司。”他转了话题,“今天你是出了大风头,明天全美国人都会知道你的名字了。”
“还要仰仗你的钢铁供应……”下午和纽约市长大卫沃夫一道上了报纸的地铁公司所有者哈迪逊先生谦逊了一番,随即又哈哈大笑,笑声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当然,纽约地铁顺利落成无疑会帮助市长先生累积声望。”他朝卡尔凑过来一些,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他和幕僚有计划把目光投向华盛顿的副总统位置,前段时间你们往来丛密,是否确有其事?”
“你高看我了。或许哪天要是碰到他的办公室发言人,我可以打听一下?”
卡尔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忽然掐灭香烟,推开坐自己边上的俱乐部女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诸位,你们慢慢喝,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
卡尔回到住处的时候,距离七点半还有二十分钟。
半年前被雇来协助管家的桑顿太太对他突然找钢琴老师学钢琴这件事依然还感到费解。
男主人居然突然异想天开地要去学什么钢琴……
而且,今晚他看起来和平时更是有点不大一样……
怎么说呢?反正就是不正常,一切都不正常!
“先生,你回来了?”她迎上去的时候,先汇报了自己认为比较重要的事,“洛夫乔伊管家从匹兹堡打电话来了,他说那边没什么问题……”
“房间里摆了花吗?”
卡尔打断了她的话。一边往二楼快步走去,一边问道。
“摆了!”
桑顿太太一愣,说道,“按照您的吩咐,一束最新鲜的英格兰玫瑰,瓶子是新的,我把它摆在钢琴的边上。还准备好了热茶、点心,糖果,随时都可以上。”
卡尔唔了一声。低头闻了闻身上衣服,皱了皱眉,立刻回到房间换了一套。刚穿好,照照镜子,又去换了另一身。最后自己站在镜前,开始对着镜子打领结。打几次,拆几次后,最后扭头冲着外面喊:“桑顿太太,过来帮我打一下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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