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否因了重活一世的缘故,她对这些牌位竟然并无敬意。
其实自从她懂事起,敬国公府里便是老祖宗当家了,家中几个男丁都是大不了她几岁的哥哥。
老祖宗偏心,对三房一直诸多排挤,大太太是个苛刻的,二太太又是个诸事不问的,她实在对这敬国公府没有什么归属感,连带对这祖宗们也没什么敬意。
好整以暇地跪着,她随口问起一旁的仆妇来:“你叫个什么名字,男人在哪里帮衬呢?”
这仆妇得了金珠,便待阿宴十分的殷勤,笑道:“小妇人的男人姓柳,别人都唤我一声柳嫂,如今男人在二门当差,小妇人则在老太太房门外听使唤。”
阿宴满意地点头,又问:“家中除了你们二人,还有何人?”
这柳嫂忙笑着道:“小妇人命薄,如今只得了一个女儿,别人都叫她柳叶儿的,今年十四了。如今也没个事儿做,便在家中闲着。”
阿宴笑了下,道:“柳嫂当也知道,我三房向来不被老太太看在眼里,如今我看柳嫂是个好的,心里想着帮衬你,可是却又不敢张扬。若是柳嫂愿意,赶明儿我看着寻个机会,便让你家柳叶儿去三太太房中伺候吧。”
这柳嫂闻言,却是大喜,忙跪在阿宴一旁,谢过了。
因为得了这个承诺,这柳嫂越发为阿宴卖力,便将自己所知都一一道来:“三姑娘啊,回头儿老太太怕还是要派人来看的,到时候还要姑娘应付则个,小心别惹了麻烦。但只要姑娘忍耐过了申时,老太太也就歇下了,其他人等,谁也没事儿操心这个。到时候姑娘若是累了,便干脆在这祠堂寻一处躺躺,也是不要紧的。”
阿宴点头:“嗯。”
柳嫂此时已经是全心要为阿宴,便又道:“姑娘若是累了,先坐在这里片刻,我去外面把风,若是来了人,我就出声招呼,姑娘就跪下,如何?”
阿宴挑眉笑望着她道:“极好,你倒是个机灵的。”
柳嫂忙道:“姑娘别夸,这些阳奉阴违的事儿,平日里也是没少干的。”
说着柳嫂便去祠堂门口去站着。
过了少顷,便听到外面说话声,却是惜晴带着一个小丫鬟来了,提了一个食盒,怀里还抱着一个被褥。
惜晴先将食盒放在那里,让阿宴吃,阿宴如今被这么一番折腾,早就饿了的,当下狼吞虎咽吃了几个松子糕,又饿了桂圆八宝粥,这才觉得肚子里舒服了一些。
眼看着还剩下一些糕点,阿宴便招呼那柳嫂道:“柳嫂若是不嫌弃,便将这几个吃了吧?”
那柳嫂上前,便赔笑道:“我倒是也不饿,只是这松子糕看着倒是精致,比寻常家做的香多了,我家中柳叶儿怕是不曾吃过呢。”
惜晴打量着这柳嫂,不曾想片刻功夫,自家姑娘竟然让这柳嫂投了自家,当下听着这个,便笑道:“几个松子糕而已,有什么要紧的,柳嫂快快收好了,回头拿回去给你家柳叶儿尝尝。若是喜欢,自去我们院子里要,有的是呢。”
这柳嫂心中很是受用,笑着道:“那我也便不客气了。”
当下便上前,用个手帕子将那几个松子糕都仔细包好了,然后揣进怀里去。
阿宴蹲坐在那里,冷眼旁观这柳嫂收拾松子糕,心中却是想着,世间父母,原来无一不疼宠子女的。纵然是身为粗实仆妇,纵然在外人面前会做出一副钻营苟且的嘴脸,可其实面对着自己儿女,都是一副慈母心肠。
一时又想着,对于那柳叶儿来说,怕是不知道她的母亲在自己面前贪婪以及见风使舵的嘴脸吧,只觉得这母亲是十分的好。
转念又一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怕是儿不嫌母丑,依然觉得自己母亲极好,谁人也比不上的。
所谓贪婪和见风使舵,原本不过是当惯了奴婢,便学会了一个本能而已。
阿宴浮想联翩,有了这层认知,便忽想起自己母亲今日在老太太面前哭泣无助的样子。
其实有这么一个胆怯懦弱的母亲,何尝不令人头疼,怕是上一世的阿宴也曾悄悄地羡慕过为何别人有一个能够执掌家业的母亲吧?
只是如今重活一世,又看了这柳嫂,阿宴忽然看开了。
真的是儿不嫌母丑,便是那母亲再为怯懦,总也是她的母亲,一颗全心为她着想的心总是没错的。
既如此,她必要加倍珍惜才是。
有了这一层体悟,阿宴越发觉得自己该好生应付过这一关去,免得让母亲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