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燕北时便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昂头闭眼片刻,自腰间解下玄菟都尉印对燕北双手奉上,道:“颌交上官印,只求将军能保全在下宗族。”
“官印你当然要交,至于保全宗族……张儁义,懦夫与英雄都给你做了。”燕北脸上带着些许嘲笑,抬手将玄菟郡都尉的官印握在手中看也不看,从腰间掏出另一方铜印抛过去道:“你是高览带出来的都尉,回高校尉部下踏踏实实做个军侯。”
这对张颌而言是无比意外的结果,尽管诚如燕北所言,他说保全宗族之类的鬼话仅仅是为了博取同情,连他自己都不信燕北会把因为他而迁怒宗族。但是他也没想过燕北还会再重用他。
今时不同往日,这句话放在燕北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张颌深知从前燕北手下良才匮乏,他们这些郡国兵出身的军卒便都得到重用,高览、张颌,皆是出与冀州郡国兵。但是到如今,燕北麾下人才济济,驻扎在青州的焦触、独当一面的偏将麹义、组建新冲骑与弓骑的赵云、太史慈,比比皆是……他张儁义还会像从前那样重要吗?
他在心底笃定燕北是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杀他,但他也同样没想过燕北会继续用他。
“将军,这……”
张颌拱手却不知说些什么好,若燕北恨他骂他,甚至是直接将他下襄平狱,张颌心中对燕北都不会有太多愧疚。燕北给了张颌从无名之辈到一郡都尉的机会与赏识,但同样张颌也曾为燕北数次浴血换来他做度辽将军……他们谁的付出都不在少数。但只有这时,张颌是真正对燕北打心底里感到有愧。
“张儁义,这一次,别令燕某为此感到后悔。”燕北挥手示意张颌下去,道“去吧,高校尉在辽水大营等你。”
“属下必不会领将军后悔!”
张颌拱手抱拳,恭敬地倒退出去,备受信任的感受自然在心中难以言喻。
只是他很清楚,从今往后只怕他在燕北心中即便信任,只怕也有限……何况田豫那些将领,该如何看他?
待他走到门口,方才转身,边听燕北在身后喊道:“腊月二十,燕某大婚,到府上饮酒。”
张颌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回首拱手一揖到底,这才转身离去,步伐中减去许多迟疑。
待他走后,燕北盘腿歪着身子坐在榻上,有些懊恼地挠着脑后,半晌才挥手对侍立一旁的典韦道:“嘁,这个傻子!典君啊,燕某难道和那个一脸颓相的刘玄德一样,就如此不值得人去相信吗?”
“属下不知。属下只知,将军可取其性命而未取,可收押其躯而未收。”典韦始终默不作声,只有在燕北问到他时,才瓮声答道:“若是中原诸侯,怕是败举颓相。但在将军,今后应有更多人前来效投。”
“你是说,中原的名士当重其威,辽东的马匪应重其仁?哈哈!”燕北笑的快意,坐正了身子对舍外高声喊道:“来人,取一伍饭菜,燕某要与典君同食!说起来……这几日你在郡中找到合适的坐骑了吗?”
典韦生的高大有力,饭量也是惊人,一顿所食饭菜抵得上燕北一天。不过老话说吃多少饭干多少活,像燕北这样动动嘴皮子下面人便将事情办妥了的人,若似典韦这般饭量自是浪费,可典韦不同,燕北多少事都要他去做,用这些饭菜……燕北觉得一点儿都不亏,非但不亏,他还喜欢与典韦一同用饭。
这能让他吃得也比平时多一点。
典韦对燕北要与他同舍而食没有旁人的感激或是多余的情绪,只是点头自己在舍中寻来一张草席小案放在面前,拉过张颌先前坐过的坐榻便坐到偏位,摇头道:“不行,驼不动。”
燕北想给典韦找匹坐骑,可无奈这似乎太难了。这个大个子自己便有两百多斤,那些制式甲胄一律难以合身,只能由铁邬为他新制一套衬牛皮大铠,便又是六十余斤。
就算不着甲,那一双各四十斤重的大铁戟……说实话给典韦找一匹能让他骑着战斗的坐骑,实在太难为马了。
“有没有能驼动你行军的?”燕北摇着头,这件事很令他发愁,他不可能让自己的亲卫曲将在长途行军里牵着马跑,叹口气问道:“能载你穿着皮甲就行。”
“有,但属下的兵甲?”
“你拿我的印信去寻三匹马力好的坐骑,骑一匹,另外两匹带兵器与甲胄,挑两个有武艺但瘦小的亲卫跟随。”燕北皱着眉头道:“先这样,以后寻到能驼动的再说!”
他娘的,吕奉先那大个子怎么就能寻到能驼动他的坐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