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麴七的头已经不再是张震当初看到的样子,头发脱落了不少,睁开的两眼浑浊不堪,面皮也开始出现腐败水泡,表情都有些模糊了。包袱刚打开,就有一阵腥臭气散发出来。
旁边有人可能是受不了这种情形,逃也似的离开了,就连胖厨子的家人,虽然明知道麴七是杀人的凶手,见到一个起着水泡散着恶臭的人头摆在面前,脸色也有些难看。
陈步文却浑不在意,就用提过人头的手拍开了酒坛的封泥,扯掉油布,半只手掌伸进酒坛,握着坛沿提起来,咕咚咕咚猛烈的灌了几口,然后将剩下的酒全都倒在了坟前。
做完了这些,他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没看任何人,没说一句话。
张震本想叫住他,问问他最近在何处藏身,问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看他当前这幅表情,忽然觉得自己即便问了,他也未必会搭理自己,索性不再开口。
自从张震从东子手底下救出陈步文,两人的关系曾有短暂的贴近,只不过自己在范猛面前选择忍气吞声以后,陈步文对他又开始冷淡起来。
等陈步文走远了,送葬的队伍才渐渐反应过来,填土的人都停了铲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拿那人头怎么办。
还是张震站了出来,在坟墓旁边挖了一个坑,将人头放到坑里埋了。他本来打算将人头与胖厨子葬在一块,可转念一想,胖厨子若泉下有知,依他的性格脾气,未必喜欢一个如此丑陋的人头埋在自己身旁。
想到这儿,张震心里生出了几分后悔。
胖厨子做了半辈子面条,他活着最风光的时候,是因为做面条,死了,也算是死在了面条上。
自己此番前来吊唁,与其带纸钱香烛之类的寻常东西,倒不如捧一碗面条来。
既然没能帮他报仇,满足一下他的夙愿吧,也算是安慰。
“先夫牛丙安君之灵”
这是墓碑上的字,张震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了胖厨子的名字,先前他一直讳莫如深,自己多次提及,他都没有说明,只说叫他厨子就行。
且还是叫他胖厨子吧,张震觉得这个称呼更贴切,也更亲切。
一座新坟,一块墓碑。
胖厨子,卒,享年三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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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殡完毕,张震带着邢建勋回了城里,准备去衙门见见梁老县丞。
还没走到衙门口,就看见钟兴从远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张捕头,赵老虎抓住陈步文了!”
张震神色一紧,突然意识到陈步文刚拿出麴七头颅时,离开的那个人可能不是忍受不了头颅的血腥恶心,而是向黑虎帮通风报信去了,为了抓住陈步文,黑虎帮可是悬赏了不少银子。
张震急忙朝钟兴问道:“陈步文现在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钟兴答道:“在拱辰街,刚被抓回来,赵老虎说要将他在拱辰街凌迟处死。”
张震眉头皱起,朝邢建勋道:“快!回衙门调集人手,马上去拱辰街!”
拱辰街离衙门不远,街道宽阔,街面是用青砖铺就,两旁店铺林立,是整个通禹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等张震带着衙役民壮赶到拱辰街的时候,见几个黑虎帮的打手扭着陈步文的胳膊,正用木棍用力敲打他的腿弯想让他跪下。陈步文瞪着站在一旁的赵老虎,死咬着牙不肯屈服。
赵老虎被陈步文阴冷的眼神盯的心烦,冷冷一笑,挥拳在陈步文脸上重重的打了一下,对一个手拿薄刃短刀的光膀子大汉吩咐道:“剐了他!”
光膀子大汉脸上现出狰狞的笑意,将薄刃短刀在手里的一方靛蓝粗布上来回摩擦了几下。
凌迟处死是零割碎剐的一种酷刑,行刑时,刽子手先在犯人前大肌上割一块肉抛上天,这叫“祭天肉”;第二刀叫“遮眼罩”,刽子手把犯人头上的肉皮割开,耷拉下来遮住眼睛,避免犯人与刽子手四目相对,防止犯人在极其痛苦时放射出异常阴冷、恐惧的目光而使刽子手心慌意乱,影响行刑。
光膀子大汉家里祖辈都是刽子手,他自学了凌迟的手段,都是在猪身上练刀,还没真正用出来过,今天正好拿眼前这个年轻人试试。
他第一刀刚要落下,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住手!我看谁敢滥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