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叶昭会这么直白,叹了口气,说道:“你又何苦一定要与洋夷打交道?办新军一途,买他火器也就是了,又何苦要和洋夷纠缠在一起,去剿灭什么海盗?闯了祸,总还有的补救,可你又何必执意去香港?洋夷狡诈,谁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景哥儿,你见识渊博思维敏捷,将来必为朝廷栋梁,可为何总将自己置身漩涡之间?殊不知此乃招祸之举?”眼见叶昭自身难保,他惋惜而又可惜,也忍不住袒露心声。
叶昭笑了笑,道:“叶兄说的我都明白,可若没有第一个肯和洋夷纠缠在一起、肯同洋夷打交道的官员,怕我大清会永远落后于洋夷。广州闭城又如何?洋夷终有一天会依仗巨炮之利轰开我广州的城门。叶兄对洋夷闭门不见又如何?只怕到那一日会成为洋夷的阶下之囚!”
“啪”叶名琛就拍了桌子,脸色沉的可怕,“你这是什么混帐话!可未免欺人太甚!就凭你这话,我就可弹颏你言语轻忽辱国辱体之罪!”
叶昭微微点头,“那也由得叶兄,肺腑之言,还请叶兄三思之。”说着起身,“我这就去香港,叶兄想弹颏小弟什么罪责,小弟都毫无怨言!”
说完,转身大步而出。
看着叶昭的背影,叶名琛脸色铁青,好半晌,都没有动弹。
“真不跟我去香港?”
暖阁内富丽堂皇,蓉儿正帮叶昭收拾“行礼”,却是洋夷常用的皮箱,蓉儿将相公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放进去,包括她自己也用习惯的牙刷牙粉。
看着小家伙认真做贤妻良母的模样,叶昭就忍不住好笑。
“相公出公差,又是蛮夷之地,怎能带蓉儿同去?”粉雕玉琢的稚嫩小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在叶昭眼里,却可爱的要死。
“公差怎么了?大清国的律法管的着咱吗?别忘了,我是亲王阿哥,你是皇上宠爱的红娘娘的妹子!”
小家伙抿着嘴不吱声,想来觉得相公说的太不像话。
叶昭却是指了指桌案上的相架,里面是他与蓉儿的合照,说道:“这个也放进去,我想你了就拿出来看。”
蓉儿就苦了脸,相公这“洋画”就是恶作剧嘛,故意踩了高跷,自己的个头才到他腰间,好像真是小孩子一般。
放在寝室看着玩也就是了,可拿出去要被人看到,自己可不真成了小孩子?
“算了,那改天咱俩好好拍一张相片,一人一张,贴身带着。”
蓉儿忙用力点了点小脑袋。
叶昭看着她,突然轻轻叹口气,说:“蓉儿,你说说,我这次去香港会不会顺顺利利的?”
叶昭看似轻松,但实则香港岛危机是他重生以来遇到的最棘手一刻,前途凶险无比,从叶名琛、富良到广东一地大小官员都会作何反应?京城里军机巨擘、御史言官甚至咸丰帝又是怎生想法?叶昭心里都没有底,而此事处理不妥,京里来的上谕十九就会撤了自己的差。
而自己呢,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可身边能说话的人,却好像就剩这个小丫头了。
蓉儿这个聪慧的小家伙好似看出了相公心情不好,走过来轻轻拉起叶昭的手,稚声稚气柔声道:“会的,相公做什么都会逢凶化吉。”
叶昭就笑,说道:“对我这么有信心?”
蓉儿用力点头。
叶昭随即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给姐姐写信?信里不会没提到我吧?”
今早蓉儿就给家里写了两封信,其中一封是写给姐姐懿嫔的,要家人想办法将这封信尽快传进宫内,当然,更要紧的是保密,这封信宁可到不了姐姐手里也不可被别人看到。
见叶昭竟然知道此事,蓉儿就有些惊惶,低头看着脚尖,小声道:“就是,就是家常话。”自是怕相公生气,怪自己自作主张。可她从吉祥嘴里知道相公目前的处境后,小心思实在担心,可自己又帮不上忙,只有给姐姐写信求助。
“唉,你这傻丫头!”叶昭见她可怜兮兮模样,心中一柔,“怕什么,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才没那么霸道呢。”
叶昭说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走了!回头从香港给你买身新衣服。”
蓉儿知道定是那些奇装异服,却第一次痛快答应,“相公买回来,蓉儿就穿。”自是为了相公开心。
叶昭哈哈一笑:“你说的,小孩子才赖账!”这是蓉儿的死穴,百试百灵。见蓉儿点头,笑着出屋。
外面常顺已经候着呢,常顺二十出头,高高瘦瘦的,人长得机灵,也是从北京带来的包衣。瑞四经常在泰和号出没,又收集各路情报,自然不好经常跟在叶昭身边,也淡出了都统府管事一职,而新管事,就是这位常顺。
常顺也是自小服侍叶昭,媳妇儿都是叶昭帮着娶过门的,对主子自是忠贞不二。
“顺子,去香港跟洋人打交道怕不怕?”叶昭微笑看着他。
常顺垂手肃立:“奴才怕,可为了主子,奴才又不怕。”
叶昭就笑,用扇子敲了敲他的头:“这话儿圆滑,可叫人听了心里舒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