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也很近。宁皇后和大皇子被害而死,向贵妃成了第一嫌疑人,不只自己被赐死了,还连累了向家被削爵抄家。从此之后,三皇子象变了一个人,见到她也形同陌路了。之前,她还恨三皇子不通情理,自己的母亲和弟弟都死了,她却没有这么深的计较。现在,她才知道,向贵妃被冤而死,替别人顶了罪,会在三皇子心里留下浓重的阴影。
今早,沈荣华派人给她送来消息,说连成骏已用最巧妙的方法把宁皇后和大皇子的死因告诉了三皇子。若三皇子想为母申冤,这是一个绝佳的契机,定能痛打落水狗。三皇子有没有勇气就看他自身了,等事态蔓延开,她在决定是否帮忙。
一会儿功夫,就有消息传来,说三皇子带着他的正妃、侧妃和四个儿女到御书上房请皇上替向贵妃申冤。还言明说此冤不申,平王府的主子们就都死在这里。
端宁公主站起来,说:“走,到御书房看热闹。”
她刚到御书房大门口,就听执事太监说皇上大发脾气,罚平王府的主子们在太阳底下跪着呢。有太监去请吴太后来劝解皇上,执事太监也让她进去劝劝。她进去看到三皇子及妻妾儿女都直挺挺跪着,不禁心生恻隐,一声感叹。
“值吗?”端宁公主走近,俯视三皇子一家。在她的印象中,她觉得三皇子是自私自利、贪图安逸,又胆小怕事的人,没想到他还有给向贵妃申冤的勇气。
“没有什么值与不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作作样子,凑凑热闹。”三皇子语气轻淡,话说得随意,好像在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不乏蕴意实在。
向贵妃惨死,向家就此没落,难道在三皇子心中就没留下一点印痕?也或许到处都是深深的印痕,慢慢相连,心已成沟壑,也就没有印痕可言了。
端宁公主很不喜欢三皇子的说法,嘲笑道:“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来替向贵妃喊冤的,原来是受人之托,你如此欺弄父皇,真让人为你捏把汗。”
“向贵妃是何许人?我为什么要替她喊冤?哦!你是说我的生母也姓向,可我的生母在赐死之前已被贬为庶人了,连皇家的寝陵都未入。”三皇子撇嘴一笑,又低声说:“皇姐该为自己担心才对,我生母中蛊毒之事,皇后和大皇子被害之事及我生母被冤之事若都吵出来,王统领夫妇很有可能就成了替罪羊,王岕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吗?父皇刚给皇姐赐婚,王家就遭了大难,皇姐也难受不是?”
三皇子看似无心之言,却令端宁公主的心重重一颤。事情闹起来,就巧妙地退步抽身,然后找一个份量极重的替罪羊,把事情糊弄过去,这是沈贤妃贯用的伎俩。三皇子并不只是个安逸的糊涂人,他看得很透彻,而这一点恰是她没有考虑到的。沈贤妃这条鱼滑不溜手,不好抓,若仁和帝再一平衡,沈贤妃还会逃掉。
“皇弟可有妙计?”端宁公主问得很谦虚。
“没有。”三皇子回答得很干脆。
端宁公主微微一笑,甩给三皇子等人一个坚定的背影,大步朝御书房走去。沈贤妃溜掉不要紧,剃光她所有的羽翼,让她光溜溜独飞,看她能飞多高?把她的臂膀助力全砍掉,就算她自己脱了身,没个三年五年也休想恢复元气。等她恢复了元气,她的对手就更强大了,迟早有彻底收拾她的那一天。
御书房内,奏折扔了一地,茶盏摔得粉碎,御案上一片狼籍。仁和帝正铁着脸生气,众臣子太监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三皇子一家来求仁和帝替向贵妃申冤,打破了端宁公主求赐婚而制造的愉悦的假象,御书房内气氛紧张压抑。
“父皇、父皇。”端宁公主喜滋滋走进御书房,对仁和帝满脸怒气视而不见,嘻笑说:“有一件逗趣的事,是关于林叔的,我忘记告诉父皇了。”
一听说是关于林楠的事,仁和帝心里莫名一紧,又心生膈应。但他还是挤出几丝笑容,不能把情绪都写在脸上,免得让林楠知道,又要小瞧他。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帝王,可他也有心结,就是在林楠面前他总有一种说不出自形惭愧。
“什么逗趣的事?”
端宁公主挽起仁和帝的手臂,说:“林叔说他住的地方叫东兴岛,东兴岛周围共有大大小小一万座岛屿,每座岛屿都有独特的风景。林叔说他要挑出他最喜欢的岛屿,在上面建一座华美的宫殿,给他心爱的人住。可到现在二十年了,别说建宫殿,他连那一万座岛屿都没走遍,也没挑出最喜欢的。他说等他挑出最喜欢的,人就白头了,他就建一座白头宫,住两个白头人,你说可笑不?”
仁和帝冷哼一声,说:“回头你告诉他直接建一座冥宫,提前住进去更好。”
“不好。”端宁公主噘嘴摇头,“林叔说欢迎我到东兴岛游玩,还会把宫殿让给我住。你让他建冥宫,他也让我住,绕来绕去又成父皇盼我死了。”
“开玩笑、开玩笑。”仁和帝面色缓和了许多,看得出端宁公主对林楠印象极好,他这做父亲绝不能输给林楠。他拍了拍端宁公主的手,说:“珂儿,你若没事就回府筹备婚事吧!父皇愿意让你极早成亲,安稳和顺过日子。别想着去东兴岛,那地方不好,海风很大,阳光太强,一天就能把人晒脱了皮。”
端宁公主点点头,想了想,问:“若王岕抗旨拒婚该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仁和帝摸不到端宁公主又来跟他说话的用意,不会表态。
“他拒婚我就成全他,强扭的瓜不甜,我又何苦呢?可为了我的性命,我又不能不招驸马,所以我选了两名备用人选,都是替万智一家伸张正义的学子。他们分别是中南省林氏家族嫡系一脉的林登,另一个是宁远伯府旁支的杜昶。这两个人和王岕一样,都是遇事坚持到底、绝不回头的青年才俊,必有大作为。”
林登是林氏一族族长林闯的孙子,林梦婷的嫡亲哥哥,五皇子的舅兄。内阁之中,对万智一家的事最为关注,强硬要求严惩沈荣华的朱阁老正是林登和林梦婷的外祖父。沈贤妃之所以要选林梦婷为五皇子的正妃,还是朱阁老积极促成的。
端宁公主见仁和帝沉下脸,笑了笑,说:“父皇先消消气,别为三皇弟要申诉的所谓的不白之冤影响了处理政事的心情。儿臣去看看皇祖母,听说她总悄悄问沈二姑娘死了没有,我去给她报个信儿。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得罪了那么多大人物,而且还是一窝一窝的,她就是不死,还能讨到什么便宜吗?”
“你……”仁和帝的脸色更加难看,端宁公主这番话点明了什么,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仁和帝不糊涂,但他迫于多方压力,总会用权宜之计。
昨天,万智一家因钱财内讧,妾室毒杀嫡系一脉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万智一家的案子还没审理,沈荣华还关在大牢里,而京城舆论的风向早已变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最尴尬、最难受的人不是沈荣华,而是仁和帝。沈荣华被冤枉却不叫屈,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迟早会真相大白,她没必要争一时长短。仁和帝就不一样了,学子请愿、臣子闹腾,到最后被逼到死角的人不就是他一个吗?
此时,仁和帝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他感觉自己被耍了,现在下不来台的人不就是他吗?他很生气,他恨林楠、恨沈贤妃、恨参与这件事的所有的人。
“皇上,臣恳请皇上恩准公开审理万智一家数人被毒蛇咬死咬伤一案。”说话的人是顺天府的张府尹,他看清了局势,悄悄给仁和帝送来了一个小台阶。
“臣附议。”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一起表明了态度。
“万智一家的案子发生了几天,你们该审却不审,是在等朕恩准吗?你们职责之内的事务也要朕教你们该怎么做吗?”仁和帝大发雷霆,他踹倒了龙椅,差点把御案推倒,又把御案上的物品都扔下去,全砸到了朱阁老头上,“你们延误审案时间,致使京城民怨四起,民心尽失,朕能饶你们哪一个?”
“臣遵旨。”张府尹被骂了一顿,心里反而痛快了。
万家的案子确实发生几天了,不是张府尹不想审,而是学子和臣子闹腾得厉害,皇上又把沈荣华削去封号、关进大牢,态度还晦暗不明,他能提议公开审理吗?昨天,端宁公主把万智的妾室儿媳扒光了验身,今天又借求赐婚之机点明闹腾最欢的学子。扒开他们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说来说去不都是沈贤妃一派吗?
到现在,人们都明白了,沈荣华之所以被冤枉坐牢还很消停,就是等着某些人自动现形呢。而端宁公主的作用也很明确,那就是顺手推一把,点到为止。
“都下去吧!”仁和帝发了一顿脾气,冷静了一会儿,挥退了诸臣子。
“臣遵旨。”
仁和帝暗哼一声,说:“朱阁老留步。”
朱阁老吓出一身冷汗,刚起身要往外走,听到仁和帝叫他,他预感不妙,又返回来战战兢兢跪下。被端宁公主一搅和,事态很快就变了,他必须马上给沈贤妃送消息,让她周全善后,还有保住林登,不落入端宁公主的魔掌。
“皇上,臣……”
“你别说了,朕都知道了,朕留下你,是想让你把这些弹劾沈荣华及请愿的折子批了。每一份都由你仔细批阅,用蓝批,明天早朝之前批完。”
这几天,因万智一家的事,弹劾沈荣华及请愿的折子有几百份。半天多的时间,让朱阁老一个人批完,这就是要把朱阁老累死的前奏呀!
“臣遵旨。”看到那成堆的奏折,朱阁老的牙齿都在哆嗦。
执事太监找三辆车,才把那些奏折装完,送到了朱阁老的办公所。仁和帝看到这一幕,暗暗冷笑,他心里时时都有几把刀,但每次开刀都要有充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