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改劈为接,一团黑物落到手心,摇摇晃晃,扒拉扒拉露出一团白球。
“圆滚?”沐小狸甚为惊讶,这懒得出奇还没啥义气的狸鼠,不是打着冬眠的旗帜申请了三个月的假期吗?
“吱吱!”
“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圆滚像找到组织一般,好一顿手舞足蹈义愤填膺的控诉,吱得沐小狸耳鸣眼花,差点失手将它丢进硫酸里。
“好了,我都知道了,别委屈了,下次你咬回来就是了!”
圆滚蓦的脸色一垮,两爪捂脸,哀嚎一声背过身去,对这个不为它出头的无良主人用屁股表示强烈的鄙视。
“你难道还想要我帮你咬回来?”沐小狸好笑的扒拉开它屁股上的那搓毛,露出一块粉嫩的皮肤。嗬嗬,这才多久,刚长好的毛又被咬掉了,还是同一位置。
被玉人强迫召唤出来传信却偶遇手上胜将。
这逆天的猿粪啊!
而且,这宠物跟宠物,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玉人有什么东西给我?”
圆滚往肚皮上一摸,随手丢到她手上。
一张窄窄的防水牛皮展开,着墨极浓的写着两个字:好,好,骗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步惊天的字,这家伙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呆木正方,却也透着剑骨风情。
前面两个“好”字是指沐顶天和沐无极的伤势已好,无须担忧。
至于后面两个字……沐小狸不由莞尔。
只怕他恨不得把她吊起来打,这下,可真把玉人给得罪坏了。
取下簪子,就着牛皮的另一面,沐小狸写下几个字:安好无碍,地牢严密,切勿冲动行事。
只有一排浅浅的印记,以玉人的眼力肯定能看清。
“交待你一个任务,信传达之后给我监督好玉人的伤,暂时别再来。”
圆滚天赋异禀,但这冬天各方技能水平锐减,加上智商不足,这地牢阴森诡异,机关重重,一旦被逮,还不够战野拓一顿吃的。
圆滚深深的看她一眼,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动一圈,噌噌她的手,似讨好似安慰。
“告诉他,我没事,去吧。”
沐小狸将它往上一抛,圆滚直窜而上,快出小七孔时又唰的返回,蹲在她手心紧闭双眼伸出一只爪子到她嘴边,还一直颤抖着。
沐小狸愣了一下才懂它的意思,天机狸一个甲子才出一个,出生神秘血统高贵,它的血自然有神奇的效用。
“都抖成这样,太没诚意了。”
圆滚一顿,收回爪子,又壮士断腕的伸出,僵硬着不抖。
沐小狸不由大笑起来,拍拍它的爪子,笑道:“好啦,知道你的心意了,这里有两个妖女,若是被她们发现我身上的伤痊愈,还不知道该怎么变着法折磨我,去吧,别担心我,我熬得住。”
圆滚瞅了瞅她又想了想,为难的点点头,很快窜出。
沐小狸盯着头顶的气孔,双眸微微敛起,眉眼之间神情凝重肃然。
独孤烨悄悄的出现在潍城,打算做什么。
轩辕澈呢?
是夜,巫女殿。
深色绸缎满布房屋,了了熏香弥漫,缕缕寒风从窗角渗入,搅起一房的诡异森森。
百里雨柔一身黑袍于房间中央两掌相对打坐冥想,随着一股暗色气流,熏香有序的涌下她身下,托起她的娇躯渐渐上升,宛如一团黑色云朵。
大门恍然被推开一条细缝,钻入一人。
百里雨柔不疾不徐,置若罔闻的念完口诀方才睁眼,飘然而下。
“不知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战野月半眯双眸睨着她,语气不善地道:“别以为你身为图尔的巫女就能利用图尔去完成你的报复,敢对图尔不利,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百里雨柔不怒反莞尔一笑,随手一挥,熏香散去,绸缎自行掩于梁柱之后,房间顿显宽敞通透。
灯火大亮,百里雨柔脸上的烙印入目三分。
“从一个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千金,沦为一个可被随意践踏的妓子,全是拜沐晓漓所赐,我恨不得吸她的血啃她的肉。”百里雨柔浅笑的脸上传出莫名的狰狞,顿了顿,纤纤手指抚摸上脸上的烙印,“但如今我已经是图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巫女,我的命运依赖图尔,它兴我兴,它落我亡,我怎么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让自己重新沦入人人可欺的下贱女人。沐晓漓固然可恨,但经历过那种事,我更想好好活着。活着,才有机会看到她应有的报应。”
战野月冷冷地斜视,半晌,似笑非笑道:“你以为这番说服我哥的话也能说服我?”
“这是我的真心话,信与不信,在于公主。”
“我只相信前面那句话。”战野月冷哼一声,随即道,“百里雨柔,东辰丞相府之女,从小钦慕沐无极,拉拢沐如雪,挑衅沐晓漓,都只为嫁给沐无极,你说如果我哥知道你对他长达十年的爱慕之情,还会听信你别让那些大将真正侵犯他的建议?”
“公主也说是十年我对他的爱慕之情,从未得到他一分的回应,落得如斯下场,若是公主,难道还会死拽着这份心意?”眸光里的狠辣一闪而逝,“劝大汗不动他,是因为我了解沐无极,中原有句话,士可杀不可辱,沐无极被俘,求声不得,但不代表求死不能。他若死了,于大汗有什么好处?而且……”话语一顿,百里雨柔笑意盈盈的对视战野月,“最难过的不当属公主?”
战野月全身一紧,释放内力打探周遭气息。
“公主放心,大汗不在,否则我怎敢口无遮拦。沐无极丰神俊朗,智谋卓绝,顶天立地,从不沾花惹草,从小追随其父立志只娶一妻,这样的男子天下仅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你身处沐家军一年之久,为其动心,何其正常。”
“百里雨柔,你话太多了!”战野月阴郁着眸光,银牙紧咬。
百里雨柔见状,憋不住大笑两声。她们的交易,限于她支持她的巫女之位,她负责将沐无极引入闶阆城。
可是,难道她以为她会猜不出她要将沐无极引入闶阆城活捉他的目的?
提到沐无极她双目里不经意流露出的那抹奇光异彩,不叫爱?
欲盖弥彰!以为不说就掩饰,只怕,连战野拓早已察觉。
须臾,道:“公主放心,沐小狸以为沐无极在图尔大营惨遭凌辱,甘愿以身相代,如今只要他知道沐小狸在这所受的屈辱,一定也会想方设法前来营救。我们要做的,一是继续折磨沐小狸,二是等。”
战野月垂首,眸光几经变幻,最后定格一抹森然的笑意上,不再否认她要得到沐无极的目的。
“我不需要一具行尸走肉。”
“自然,沐无极这样的男人变成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木偶未免过于暴殄天物。有种巫术,只需用公主的血做引,便能将你植入他的心里,除非他死,否则不灭不除。而他,除了忘记沐无极这个身份,其他一切不会变。”
战野月满意的微微点头,起身离开,步至门边,顿住,再次肃声提醒。
“我不管你有多恨沐晓漓,只要玩不死我都陪你,但是,你最好记得你答应我的。你这还未坐稳的巫女之位,觊觎的人可不在少数。”
“是,下官恭送公主殿下。”
百里雨柔右手抚肩,半躬身,声音细柔。
当前方身影不见,手心即刻紧拽成拳,本以为可以利用战野月好好折磨折磨沐小狸,不想她居然识破她的意图。
嗬,想得到沐无极?
百里雨柔的丹眸闪过阴鸷的光芒,如剑锋芒。
沐无极,沐小狸,你们不是兄妹情深吗,我一定会让你们得偿所愿。
向后旋转,目光定在墙角一鼎青古骨兽三蹄鼎,温吞的火焰徐徐燃烧,闭眸深吸,身体不由燥热,仿有烈火蔓向百骸。
才呼吸一下就燥热难耐,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被服用后是怎样血脉贲张的场景。
想到千军万马之前,沐无极和沐小狸……
哈哈哈哈哈哈……
百里雨柔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北风呼啸的鼓吹,像失了孩子的野兽,漫天呜咽,酷寒冷峭,刺入脊梁。
被掀开的帷幕露出沐小狸破布娃娃似的身影,只是,凤眸依旧高端于天,冷傲的眸光一如以往。
第一天,沐小狸徒手在困兽场与猛虎缠斗一天,供战野拓以及图尔大将观赏。
大腿被虎牙啃过,左臂被虎爪抓伤。
沐小狸语录:这古代的虎与现代虎的凶猛程度真忒么不是一个级别。
第二天,沐小狸脖颈被锁,执匕首于战野拓训练的猎鹰搏斗一日,供图尔大将以及图尔难民博弈。
肩胛、手腕、膝盖、背,皆被鹰喙啄伤,鲜血洒遍困兽场。
沐小狸语录:尼玛,这是姐将命丧于此的节奏?靠,突然想哼歌,这次我是真的受伤了!
这是第三天。
铁笼打开,沐小狸放眼望开,眼前是一片苍白的草原,心中正有疑惑,身后传来杂乱的声响。
回头,沐小狸豁然起身,瞳孔睁大,一双眼眸雪亮如刀,浮现嗜血的寒芒。
不远处,黑漆漆的一群人驾马踱来。
战野拓当先一骑,身后跟随战野月以及那三位曾被沐小狸挟持的将军,四人一字排开。左右数十名卫兵随侍。
远古的风咆哮奔涌,沐小狸的三千青丝没有任何束缚的随意飞舞,立于囚车之上,双眸一敛,纤细的身子傲然于空旷天地,宛如不败的女神。
战野拓眯了眯眼,想起她这几天的表现,嘴角浮现一抹趣味,希望,她今天的表现同样能不负他所望。
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两声,掌声清脆。身后的卫兵立即让开一条道,随后,推出四个有滚轮的覆盖着黑色绸布的铁笼,在沐小狸与战野拓中间的位置排开,绸布遮得一丝不露,但沐小狸听着那铁笼里隐约传出的啜泣声大概猜出了里面的所载物。
“托郡主之福,如今无仗可打,只能闲来找找乐子,今日,我们来玩玩新鲜游戏。”
战野拓低浑的声音在草地里远远回荡,他一挥手,绸布同时被扯落。
“呀!真脏!”战野月娇嗔一句,随即咯咯大笑起来。
沐小狸定睛,只见这些巨大的铁笼里全部装着人,分别载满小孩、妇女、老人以及男人。无一例外全部衣衫破败,狼狈不堪,双手双脚被捆,嘴里被塞着粗布。
久处黑暗,突然见光,眼睛不适的闭了闭,等看清周遭环境,顿时惊慌失措的靠拢,嘴里不由渗出惊恐的呜咽声。
“这些都是你东辰与北凉的子民,弱不禁风,连给我图尔子民擦鞋都不配。看在郡主这两天不遗余力娱乐我们的份上,本大汗决定给他们一次生机。”战野拓遥指远处,“那里是图尔与东辰北凉的分界线,只要他们能逃出那条边界线,本大汗就放过他们。”
渴望生存的目光灼灼的定在沐小狸身上,曾经的她能冷冷心无波澜地回敬一句他人的生死与我何干。可如今,面对那一张张斑驳的脸,一双双泪水盈眶的眼,沐小狸竟然会觉得那样的话太过残忍。
“游戏规则呢?”沐小狸昂声问道。
战野月哈哈一笑,抢着发言:“这里一共一百二十人,给你两次机会,每次放出两个笼子的人,我们会松开他们的脚,只要他们跑出边界线,就算重获新生。当然,前提是能躲过我们的箭。”
话音落,战野月搭弓摆箭,泛着黑色光芒的箭头直对铁笼里的囚犯。
与此同时,那三名大将一齐亮箭。
然后,咻的四箭齐发,一箭一笼,箭入铁柱,震得铁笼嗡嗡闷响,吓得笼内人更是哆嗦成团,眼泪鼻涕双落。
“你自己选吧,先放哪两个笼子里的人?”战野月甩了甩弓箭,笑得提醒,“这里边东辰和北凉的人一半一半,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只救你东辰的百姓。”
这样的提醒无疑让笼内北凉百姓颤抖如筛子,目光楚楚的向她求救。
沐小狸拧眉,神色肃然的打量四个笼子。东辰和北凉,此刻不存在区别,她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救。
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清楚,没有内力依靠,前两日的折腾几乎耗尽精力,现在能笔挺站立都已属不易。
心下飞速计算,战野拓的脸色越来越不耐,在他喝声下令前,沐小狸果断决定,伸手指向妇女和男人。
战野拓点头,卫兵得令,打开中间两个铁笼,六十个人被驱赶入场。
三十名妇女站在原地瑟瑟发抖,若不是被男人推赶,根本无法行走。
“郡……郡主!”
六十个人簇拥着站到沐小狸身后。
沐小狸余光一瞟,霎时愣住,挑眉盯着左侧的人。
“你……”
“郡主,属下终于见到您了。”
沐小狸双眉拢成山峰,选择男人,不可否认,因为她需要帮手,但她没想到蓝泽竟然也会在内。上次刑台受辱之后那暴雨里匆匆的一面她明明交待他不可意气用事,这娃子怎么就这么……不受教!
“我怎么交待你的!”沐小狸低声怒喝。
“过了今日这一关,属下任凭郡主处置!”蓝泽垂首,当初眼睁睁看着沐顶天被带走,好不容易混入闶阆城想救沐顶天和沐无极,哪知阴差阳错他们被救走,深陷囵圄的变成沐小狸。自然,他更没有退却的理由。
刑台那一次他好不容易才忍住脾性没有冲上去,这一次他不惜暴露东辰百姓的身份成为俘虏就是为了站在她身边。
这一次,他要与她共生死。
幽幽叹息一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执拗,沐小狸无可奈何,特别是这种情况下。
“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使用内功,否则弄巧成拙,不但暴露了你更惹得他们大开杀戒。”
“属下明白!”
“他们不会杀我,等下一批,你趁机逃走,帮我带两个字给沐将军,攻城。”
蓝泽一怔,意识到她的认真,沉重点头:“是!”
“等我一声令下,全部不许回头的往边界线跑,迟疑一分便是往地狱踏入一分,听明白了吗?”沐小狸冷视对面,沉声叮嘱。
“郡主,我留下。”蓝泽上前一步,并肩以守护之姿列于她身侧。
立刻,有三五个大汉同样站出。
“我等堂堂男子汉,怎可立于郡主之后,郡主,我们帮你,能为郡主而死,死而无憾!”
沐小狸斜视,眸光骤然变冷,投向那群抖动中的妇女,尤其还有几个身怀六甲,道:“我无须谁为我而死,此刻也不用区分东辰或北凉,只要是男子汉,就给我听着,能保住自己的同时尽量保护好她们,留着命,记住今日的血海深仇,有朝一日为国家为自己失去的亲人而奋战,而不是惩匹夫之勇的轻言生死。”
“是!”
“喂,商量好没啊,我们可要开始啦!”战野月大喊一声,下一刻,毫不迟疑的举弓。
“跑……”
犀利的箭划出一道道厉光,迅疾而至。
惊呼声登时响起,女子们齐齐尖叫,仓皇的被一些男子拽着,踉跄的,呜咽着奔跑,没命的奔跑。
没有内力,天蝉丝全无用武之地,以箭相抵,从容到力竭。
战野月忽而一笑,抽出三只箭。
防守不及,一只箭擦肩而过,身后响起一声悲鸣,沐小狸心脏猛然一抖。
其他三名大将在沐小狸苍白的脸色下各自抽出四只箭,射出。
“咻咻咻……”
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凄厉的惨叫声和哀嚎声久久回荡……